安德烈回去的时候,在胡同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银荷。她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那里。安德烈快步走上前去,把自己的围巾围到了她的颈上。银荷的眼里满是愧疚,大概为白天的离去感到后悔了吧。安德烈看到这样的眼神,又哪里能责怪她一点点呢?他深深地懂得,不是银荷没有礼貌,是她从小就缺乏温暖,生怕身边惟一的朋友也被别人夺走,所以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银荷陪安德烈一起去花园打工,很不高兴地说道:
“郑宇振,我不喜欢他。一下子就跑到我们中间,我不喜欢。更想不通的是,认识还不到一天呢,就大清早跑来要一起去洗澡……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个人……你看,你早晨的时间都耽误了,现在还得挤时间打工,搞不好还要多干一小时……我都不知道以后你还能不能安心读书了,有了他之后……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银荷呀,我不喜欢你说别人坏话。我最希望的,是你多看别人的优点,多往好的方面想问题……”
安德烈说到这里,实在不能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银荷的眼角已经红了,眼睛里充满委屈,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痛哭起来。
“我又不想成为神父!我干吗要和你说的一样!?想成为神父的人是你,应该那样做的人也是你,我干吗要听你的!?我有什么理由那样做?!”
银荷狠狠甩开安德烈的手,抽泣着跑出了花园,丢下安德烈愣在那里,一副茫然的样子。银荷为什么那样戒备宇振呢?难道她还不相信,无论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俩之间的感情吗?安德烈望着银荷抽身而去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感觉全身无力,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花盆。银荷常常就像一只受了伤的羊羔一样,总是爱哭鼻子。每到这时,安德烈就为她感到痛心。因为他深深地明白,银荷每痛哭一次,就受伤一次。在她心灵的最深处,在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心灵最深处,银荷在偷偷地哭泣着。是的,除了安德烈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宇振就像一个外星人一样,忽然间又出现在银荷面前。他告诉银荷,自己的生日快要到了,想邀请安德烈和她到他的画室里来一起过生日。银荷感到非常突然,再加上一直认为宇振把安德烈从自己的身边夺走了,所以情绪非常不好。
“我的名字也叫宇振哦。”
“知道。可关我什么事?”
银荷冷冷地说道。
“对你没关系,可对我有关系。你的一切都对我有关系,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银荷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尽管银荷对宇振心存芥蒂,不过听他强调说安德烈也来,还是没能忍住,跟宇振一起到了画室。在画室正中央的一块大画布上,有一位少女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好熟悉的面孔哦!穿这一身黑色丧服,大大的眼睛,仿佛夜空般漆黑的双眸……呀!那不是自己吗?银荷忽然间看到画布上的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她正想走上前去看个清楚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咦?怎么会是敬银阿姨呢?
敬银阿姨穿着一身好看的套装,看到银荷,不禁感到万分惊奇。
“银荷!”
“敬银阿姨!”
“啊?妈妈,原来您认识银荷啊?!”
银荷听到“妈妈”二字,忽然间愣住了。妈妈?敬银阿姨原来是宇振的妈妈!几天的时间,自己就被这复杂的关系搞得蒙头转向了。不知道为什么,银荷隐隐约约感到,正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打破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也会把身边的人都连在一起。可是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银荷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银荷一边等安德烈来,一边整理着脑海里烦乱的想法。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安德烈急得心如火燎,拼命地踩着脚踏车。已经答应去给宇振过生日了,如果再晚点的话,宇振一定该失望了。脚踏车后面的车架上,放着一个花盆,那是自己送给宇振的生日礼物,一盆盛开的银玲花。
安德烈匆忙拐进胡同里面,忽然间眼前开过来一辆轿车。安德烈大吃一惊,调转车头已经来不及,出于本能,他急忙按铃示意,可是那车好像没听见似的,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直冲着安德烈就开过来了。情急之下,安德烈只好急捏车闸,在这突然的停顿下,人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不过,令人感到万幸的是,轿车也终于停下了。
安德烈的膝盖碰坏了,很疼很疼,他强忍住疼痛,抬起头看眼前走过来的人。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正瞪着大眼睛注视着自己,眼神惊慌失措,却一言不发。接着,轿车停稳后,从车里跳下来一位司机模样的男人,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一把搂住那个小女孩儿。可小女孩儿的视线却被那盆打碎的银铃花吸引住了。花盆已经碎得零零落落,可是那几朵盛开的银铃花却还是那样漂亮,吸引着人的目光。面对司机焦急的眼神,安德烈看到小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了双手打哑语。哦,原来如此!安德烈的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