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
每一次,段公子说起天瑶,他脸上总是洋溢着很复杂的表情,幸福、酸楚、依恋和怀念。
如果一个女人,已经过世,还有一个男人如此深切地思念着她,会不会觉得死了也值得呢。
虽然,经我施针,他已有明显的好转,可是,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他的眼睛还是不能看见光亮。
段公子站在崖边,晨曦冲破厚厚的云层,照在他身上,又过了一日,“七步花”依然全无踪影,我有些沮丧了。
更可怕的是,我会陶醉在段公子的故事里,迷失在他对天瑶的深情里,会将我以前空白的记忆情不自禁地加上天瑶,混淆不清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走过去,扯祝蝴的衣袖。
“走,段公子,我送你回大理去。”
“放开我,我不回大理。”他甩掉我的手。
“那我们去京城,那里也是天子脚下,名医云集……”
“我哪里都不想去!”
“不去你会死的。”我大声地说。“我已经尽了力了,我没有办法找到‘七步花’,你身上的毒解不了,你会死的。”
“死有何惧。”他淡淡地说。
“是,我知道你不怕死。”我生气地吼道:“你有没有想过,死去比活着容易,天瑶在天之灵,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心如死灰?”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绪,“如果你与天瑶曾经相爱,你更应该活着,你活着,至少在这个世上,还有你想着、念着她,她的香消玉殒,不至于似一颗尖埃,消失不见。你这般哀毁逾常,无济于事,你懂不懂,‘深情’而非‘困情’才属大智。”我叹了一口气,稍停了一会儿,负气地喊,“倘若,你一心求死,我也会成全你。”说完,跑进了竹屋。
一走进竹屋,眼泪就顺着面颊滑下,我为什么要哭,我有什么好哭的,我狠狠地拭去泪,新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屋外响起了笛声,竟然是我前日吹的那首《琅环曲》。
我虽然精于音律,善于抚琴,可是吹笛我并不十分娴熟,可是段公子不同,他显然勤于吹笛,他所吹奏出的笛音更胜我所吹奏的清脆,圆润,而且隐隐有些哀伤,有些悲悯与凄凉。
他吹得没有丝毫差错,我的气消了。
我甚至在想,如果有琴在,与他合奏这首《琅环曲》,一定相得益彰。
“别再生气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谁生气了。”我答。
“你不是又哭了么。”
我慌忙转过脸,忽觉自己有些傻气,他根本看不见我脸上未干的泪痕。
“给你的。”他手里拿着一朵小花,好香的味道。
“你摘的?”
“嗯,站在崖边,只觉得它的味道很香,”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瞎了也没什么不好,其他的感觉反而更灵敏了。”
“段公子……”我接过花,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别再叫我公子了,我都叫你名字了。”
“那我叫你……段大哥吧!”
其实,我很想说,我叫你立寒哥吧。可是,我不敢,因为我知道,在他的心里一定只肯让天瑶这么叫他。
“随你吧。”他再笑了笑。“不是说要去京城吗,你还没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