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们对我和麦子的草草收尾很不满意,都觉得我们应该大战三百回合,或者她把我一刀杀掉,然后举到面向天空,说:“苍天啊!我终于报仇雪恨,杀掉了淫贼杨天!”然后去出家当尼姑,一个女侠如果被那样了,似乎就不该再抛头露面。再或者她被我再次捉住,我再次使用流氓手段,动手动脚,语言淫秽下流,在做完了所有前戏,准备正式进入正题的时候,看客们再一起出手,把我暴打一顿,然后扭送到六扇门领五十两银子。也有人说可以再等等,因为后面的情节可能更精彩,但考虑到自己是个白道的侠客,所以必须及时出手,看来做邪派有时候比做正派占优势。
由于《红叶通讯》在此之前进行的浓墨重彩的炒作,所以看客们对我和麦子的表现非常不满,进而怀疑起红叶谷的职业道德,一个情绪激动激进分子借着酒劲跑到红叶谷的大门,狠狠踹了几脚,发泄自己顶风冒雨跟踪观看等待好戏,最后发现被骗的郁闷。红叶谷作为武林圣地,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一群小喽啰当即抓住醉鬼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这个激进分子鼻口流血。展鹏立即在《萧园快报》上大做文章,发表社论《一篇报导引发的血案》,一时间让这件事情家喻户晓,我和麦子的名头也因此水涨船高。
我知道麦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作为一个女侠,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名誉,哪怕身体千疮百孔,也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的面子完好无缺,舆论逼着她来杀我,她就没有理由不杀。我猜她会对我用毒。
用毒的方法有很多,分为从小到大若干个等级,最小的方式是把老鼠药投放酒杯或者饭碗里,药量要控制好,按照一定的比例,否则如果投放少了顶多肚子疼一会,拉几泡稀屎了事;如果放多了就会出现异味,食用者即使不知道有毒也会吐掉;再如果放的更多一些,就会粘乎乎的呈粥状,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根本不会去品尝。这些都是投毒中最小的方式所该注意的事项,大一点的投毒方式是把毒药放到井里,能毒倒半个村子,那属于轰动朝野的大案,一般用毒的人都不敢去尝试。在投毒界最大的案子发生在去年,用毒高手调制了一种叫做“苯”的毒药,投放进了大江里,整个几个省的老百姓都不敢喝水,不过这样的事情更是百年不遇的,所以我分析麦子至多拿我的酒菜当作投毒媒介。
按照江湖的规矩,检查酒菜里是否被人下了毒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使用银针,第二种是让一条狗先吃。我翻遍了身上的衣兜,只找到了一锭银子,据说只要功夫深,这个东西也是可以磨成针的,但吃饭恐怕来不及,所以只好采取第二种方式,牵来了一条黄狗。黄狗的食欲很好,在我还没有反应明白的时候,就三下五除二吃了半盘牛肉,还用爪子把余下的半盘踩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办法吃了。我只好让伙计再端来一盘,没想到黄狗一口又吞掉了半盘,还把余下的半盘弄掉在了地上。在黄狗开始试验第三盘的时候,终于产生了反应,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喘气。我非常高兴,让左翼找来一个兽医,检查一下黄狗是不是中了剧毒。兽医趴在黄狗的身边观察了好一会,分别施展了“望、闻、问、切”的中医手段,当然“问”是问我,其余三招才是对黄狗用的。兽医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得出结论:“吃多了撑的。”黄狗好像听懂一样,站起来跑掉了,临走的时候还冲着我们摇摇尾巴,作为对三盘牛肉的感谢。
黄狗在吃过我的十几盘牛肉之后终于毒发身亡,临死的时候一脸哀怨地看着我,又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假如它能说话,一定会对我说:“你丫的不仗义,给我吃肉压根就没安好心,枉我拿你当同类,看来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样我就会对它说:“教会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懂得了这个道理下辈子能少受点儿骗,安息吧……”
不管怎么说,麦子对我的第二波攻势又被我化解了,按照江湖规矩,麦子是不会再次来下毒的,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规矩就是这样定的,下毒只可以下一次,否则一个下毒的、一个防备下毒的,一辈子天天忙着这事,就没时间干别了,那江湖就太意思了。
根据《红叶通讯》的后续报导,和《萧园快报》的评论员文章,经专家分析,麦子下一步将对我使用迷香。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我觉得麦子不会那么做,因为用迷香是淫贼的典型行为,名门正派的人对这种招式极为不齿。
麦子的迷香事件发生在一个月黑凤高、阴森恐怖的晚上,其实根据江湖规矩,月朗星稀、夜色如水的晚上是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的,所以可以安心睡大觉。
在那样一个阴风怒号的夜晚,一个小竹管伸进了我的窗子,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跳起来,施展出对付迷香的最好办法,张嘴叼住竹管,鼓起腮帮子使劲往里吹气,只听窗外扑通一声,想必是中招了,这次是麦子违背了武林规矩,她应该在我大喊三声“倒也!倒也!倒也!”之后倒下才对,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又用嘴叼着竹管无暇说话,所以违背武林规矩的责任也不能完全由麦子来承担。
我到院子里把昏倒的麦子抱进屋里,窗子上立刻趴满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