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远处有喧嚣声,那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爆发出永无止境的疼痛,越来越近,就在胭脂阁外,我听出来了,那还是叶森的声音。
爱或不爱,可爱或不可爱,终归成了结。
却忘记灰飞烟灭之前,斧砍,刀伐,焰灼,碾碎,过程的疼痛必定无以复加。
想起叶森,鼻子里酸成一团。最可怜的人,不只清忆,还有他。
“他果然来了。”薛子谦嘲笑一声,“门外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盛况呢。”
他推开了门,走了几步,我也跟了出去,两人并排站在屋檐下,院子里果然是叶森,借着星光,看出那张俊脸是痛苦地扭曲着的,非但如此,他还寸步难行,几个侍卫严严实实按牢了他,不让他朝清忆的卧室靠近一步。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卖力地想挣脱身旁的束缚,那么几个动作,仿佛是用尽了全力。但唯独早被子谦废了一身绝世武功,如今他的体力和一个儒生学子无异,他连一个市井无赖都对付不了,何况薛子谦府里的侍卫。
薛子谦不领情,不怜惜,冷冷道:“把叶森拉出府去,本公子不想再见到他。”
众人领命,就要把叶森往外拖,叶森喊道:“爵爷,让我见清忆一面,就见一面。”
薛子谦更没放在眼里,剑眉一抖,一字字道:“把叶森赶出去。”
我早看不过去了,叶森对我有恩,那么重情谊的男人,薛子谦却如此歹毒地对他置之不理,我扭头对面无表情的薛子谦怒道:“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见一面难道也会亵渎了她。想来叶森这一路也是险象环生的,就算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薛子谦哼了一声,冷冷看我一眼:“你知道么,她生前最恨的人就是他。”
这话让我再一次愣住了,这话我该相信么?倘使不相信又如何,若信了还能怎么样?叶森拼尽了力气去爱清忆,却得到了她恨他这样的话。
我霎时于心悸悸,眼看着侍卫将叶森拖出去,叶森负隅顽抗,却是杯水车薪,他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模糊。那个孤独落寞的人儿啊,永远让我同情。
记得第一眼见他,阴冷黑暗的长街上,被他浓重的冷傲杀气所震住,那柄色泽古奥的长剑无情地刺透我单薄的身体,混了汗与泪的鲜血,那时,我怕他,是真的怕。
当然他自恃的就是自己的武艺,被薛子谦看中的也是这点;如今,武功尽失;连唯一深爱的女子都香消玉陨,天地之间竟然没有了他爱的东西,他是个不太正常的感情疯子,更没有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佳人已遁,也留不祝蝴了。
那一瞬间,我知道了他的结局。
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飘下雨来,牛芒针尖,洒在我的身体上,一粒粒露珠样的水珠,转眼又滚落皮肤。
这样一个夜晚,竟然会下起了雨,“下雨了。”薛子谦细细一叹,伸手去触及那空中的雨丝,声音轻柔无比,“也许,这雨是下在某些人心里的。”
廊上走来小令,她的眼睛红透了,泛着血丝,显然哭了很久,绡袍罗衫上是稀疏的泥渍,薛子谦对她淡淡道,“逸王爷府去了么?”
“去了。”小令下声答道,“王爷明天会过来。”
薛子谦点点头,吩咐道:“这一整夜你都得陪着夫人,不许任何人打扰,懂了么?“
“是。”小令低低一声,进了屋,燃了红烛,降了窗棂,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她伺候了她那么久,那种无言的爱是胜过我的。
红烛灯蕊摇曳不停,窗逢里透出几丝晃晃的光晕,这一夜,温暖的烛光下,是冷的。
薛子谦没再和我说些什么,身一转,就这样走了,他的感情向来收放自如。
想起叶森,我拿过小令放在廊上的折伞,冲向雨雾,不管他会怎么做,我总得尽自己的力量去挽回些什么,至少,我必须安慰他。
即使让我看着他死,我也要让他死得了无牵挂。
打开狭窄的后门,见到叶森,他是趴在地上的,目光涣散,筚路蓝缕的装束,身上不知是血水,雨水,泪水还是汗水?一个乞丐见到他,或许还会庆幸自己有多么相貌堂堂,玉树临风。
他重重敲击着青石地面,细若游丝的哭声传过来,口里不住喊着清忆的名字。
我不住地摇头叹息,走向他,在他身边蹲下,也不顾污泥脏了自己的裙据,我轻声安慰他:“叶森,想开点,很多人是我们得不到的。”
说来说去也就这么一句安慰他的话了,连我自己都厌了,希望他能听进去。
他狂笑,冷笑,声音浑浊生涩,他蓦地弹起身子,像只受惊的困兽,挣扎着站定,拔出腰际的长剑——那柄剑,他竟然没有丢掉过。他“唰”抽出剑,指向我:“薛姑娘,你错了,一直以来你都错了,我也错了,并不是很多人我们得不到,而是所有的人都不属于我们。”
锋利无凹凸的剑身折射雨水的寒意,天上本没有月,剑在他手里,它就成了月。
当然,他持剑并非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