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大家坐的是破烂的牛车,吃的是难以下咽的干粮,可因为有阿福哥在,就算是那样艰苦的环境都让她喜乐开怀。原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因为从没有经历过的新鲜,原本以为那只是因为离开了家,自由自在的兴奋。可现在,蒙沙儿已经明白自己一点也不喜欢手中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路边同样宜人的景色一点儿也不能让她的心情飞舞起来。辽阔的天地之间,想要找到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阿福哥,我到底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
蒙沙儿已经分不清方向,到处都好像差不多,她只知道这里是骊山,他们曾经经过的地方。然而骊山绵连不觉,不知不觉孤身一人的沙儿已经在浩瀚的森林中迷失了。
只记得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女娲祠,沙儿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许了一个愿望,一个并不真心的愿望。如果自己不曾那样许愿,也许阿福哥还好好的呆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要跟女娲娘娘说自己不要阿福哥那样的人做丈夫,为什么自己当时会鬼迷心窍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沙儿只想爬到山顶,重新告诉女娲娘娘自己的心意,收回那个不负责任的愿望——在这世上,自己只要阿福哥,除了阿福哥以外谁也不要。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连绵的山、青翠的树全都笼罩在烟雾般的水汽朦胧中。蒙沙儿依然往山上爬着,尽管分辨不清方向,尽管体内最后一丝的力气也快要消失不见,尽管娇嫩的肌肤已经布满细碎的伤痕,尽管天色渐渐黑暗,这些都无法阻挡沙儿要到山顶上去的决心。在她内心里企盼着,也许只要自己到了山顶,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娲祠,跟女娲娘娘忏悔自己不负责任的愿望,忏悔自己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许愿,也许女娲娘娘就会原谅自己,就会把朝思暮想的阿福哥还给自己。
山路崎岖,再加上雨后湿滑,蒙沙儿已经无法记清自己究竟摔了多少跤。巴掌大的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泥,破旧的道袍被荆棘扯开了好几道口子,湿淋淋地贴在身上,一阵风吹过,透骨的寒冷让娇弱的沙儿瑟瑟发抖。脚踝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割破了,一滴滴的鲜血洒在沙儿走过的每一寸地方。
满天的乌云渐渐聚拢到一起,在蒙沙儿的头顶上空,天已经变得漆黑。
徐福离开晴天碧海,马不停蹄得往骊山背后而来。
远远的,徐福就已经注意到骊山笼罩在怪异的黑云之中,而且骊山的正面明明是晴空一碧,这里怎么会这样?虽然说山前晴朗山后雨的情形很普遍,但是如此诡异的雨着实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徐福的心一阵阵揪紧,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沙儿的眼睛已经看不到脚下的路,仅仅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继续往山顶爬去。突然,脚下踩到了一颗石子,蒙沙儿本就踉跄的身子一下子就成了滚地葫芦,直往深不见底的山下滚去。
……
蒙沙儿醒了,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对这种清新的香气蒙沙儿太熟悉了,那是自己闺房中的味道。淡而不散,温馨幽雅的香味是上好的檀香散发出来的,蒙沙儿竟是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小香居。
外面也下着雨,击打在院中的梧桐树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孤单凄苦的环境让蒙沙儿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悲戚的梦,与阿福哥的相识相知都只是一场无痕的梦境,梦醒了,自然就都消失了。这层明悟让蒙沙儿悲从中来,难道阿福哥根本就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看着自己身上一尘不染的衣衫,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看着屋中熟悉的摆设,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确实在做梦。
颓然地躺回床上,蒙沙儿的眼泪扑簌簌的流。阿福哥,你真的只是沙儿的一个梦么?可是这个梦怎么会如此真实,让人分不清梦里梦外,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一直就这样淅淅沥沥缠绵不绝。蒙沙儿躺在床上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巨大的打击差不多已经彻底击溃了她。
“咚咚”。雨夜的敲门声显得格外震耳,随着咚咚的两声响,门外传来蒙恬的嗓音:“沙儿,给哥哥开门,哥哥有话对你说。”
挣扎着爬起来,蒙沙儿昏昏沉沉的打开门,哥哥那和蔼的面容映入眼帘,蒙沙儿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扑到哥哥的怀中大哭起来。
“沙儿,怎么了,别哭,别哭。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哥哥去找他算账。”温柔的摸着妹妹漆黑柔亮的长发,蒙恬的话里饱含着浓浓的宠溺。
轻轻地刮了一下妹妹挺俏的鼻梁,蒙恬打趣道:“沙儿,听话,别哭了。明天就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哭坏了可就不漂亮了。”
“出嫁?”蒙沙儿大惊失色,顾不得再哭,在梦中自己已经奉皇命嫁给了王贲,难道在现实之中自己也要嫁吗,“不,哥哥,我不嫁,就是死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