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等)来体现。虽则如此,夏商周三代时期贵族知识分子仍然是国家的精神领袖,仍然是文明中坚,对国家决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尚书》是中国上古留下来的治国经典,而其中论述治国纲领的名篇《洪范》,就是周武王灭商后请教殷商贵族遗臣箕子(大学者)如何治国,箕子写下的治国纲要。事实上,从西周“礼乐治天下”开始,知识阶层的地位就越来越重要。到了春秋时期,社会大松动与各种形式的变法(改革),促使自由平民阶层壮大(基础是隶农制解体,大量奴隶成为平民),中国的知识阶层终于成熟起来,破土而出。
这就是“士”阶层的出现。
“士”是一个非官、非农、非工、非商的“国人”阶层(请注意,“国人”是一种社会地位)。他的初期主要特征是拥有专业知识与一技之能,四处流动而独立谋生。但其主要成分是有武技(剑术)造诣与专业知识的分子。经过数百年稳定发展,到了战国时期,纯武技者逐渐从“士”阶层分离出去而仅仅保留了一个社会名号,通常称为武士。士人阶层开始真正成为相对独立的知识阶层。
士人阶层出现的意义,在于它使知识分子从僵化的贵族硬壳中剥离出来,以平民社会作为自己的根基,成熟壮大为一个独立的知识阶层;知识分子因此而成为能够广泛汲取民族文明的营养,真正体现民族智慧水准的一个社会阶层。
这是中国民族真正成熟发达的伟大里程碑。
士人阶层一旦出现,立即爆发出无比的力量与光彩。在春秋战国这个大黄金时代,几乎所有伟大变革都是由名士策划发动并主持的。管仲改革(齐国)、子产改革(郑国)、李悝变法(魏国)、吴起变法(楚国)、商鞅变法(秦国)、申不害变法(韩国)、驺忌变法(齐国)、乐毅变法(燕国),就连赵国的武灵王胡服骑射(军事改革)也有名士肥义的一半功劳。
几乎所有的长策大谋,也都是名士提出并主持执行的。著名者有苏秦的合纵抗秦,张仪的连横破盟,范雎的远交近攻。
几乎所有的著名战争,都有名士的运筹帷幄。吴起的大战诸侯(十余年间,大战76次,胜64,平12),孙膑的围魏救赵,商鞅的收复何西,乐毅的联军破齐,司马错的长途奔袭巴蜀(秦国),尉僚的策划灭六国。
而在统一中国、实行法制、郡县制、统一文字与度量衡等架构文明的大业中,名士商鞅、李斯的名字更是谁也不能忘记的。
一部《战国策》所迸发的国策智慧,至今依然放射着灿烂的光芒!
非但如此,举凡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哲学、艺术、工艺、社会风俗的各个领域的建树,士人阶层都争奇斗艳,具有发轫推行之功,建立了不朽的文明功业。他们出将入相策划运筹纵横捭阖叱咤风云,掀起了一波又一波时代竞争的浪潮,将中国文明推向了辉煌的极致。
士人阶层的煌煌光焰,使既往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传统贵族阶层黯然失色。在整个战国时期,贵族阶层没有出现一个堪称名士的知识分子。名满天下的“战国四大公子——魏国的信陵君,齐国的孟尝君、赵国的平原君、楚国的春申君,除了最优秀的信陵君文武俱佳具有名士风范外,其他三位只是以“养士”闻名,春申君更是个酒囊饭袋。余此而外,各国的王族阶层与传统贵族阶层,没有涌现一个大家。请注意,春秋之前的夏商周三代,可是治国名臣尽出于传统贵族。
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转折,其意义无论如何估价都不会过高。
春秋战国时代其所以出现“得士者兴,失士者亡”的普遍现象,根源正在于知识阶层大大超出社会其他任何阶层的创造力。秦孝公怀雪耻之志而向天下各国发出《求贤令》,才有商鞅入秦,秦国二十三年间一跃成为第一强国。这是用平民知识分子振兴国家的典型。相反,战国初期唯一的超级强国魏国则是另一种典型。魏国本来是当时的中原文明中心,拥有最具智慧水准的士人阶层,是战国名士云集的渊薮之地。然却因为颟顸平庸的魏惠王顽固的依赖贵族治国,蔑视平民士子,逼走了一个又一个才堪扭转乾坤的名士(吴起、商鞅、孙膑、张仪、乐毅、信陵君、范雎、尉僚等都是魏国人或前来投效的他国名士)。随着这些精英知识分子的出走,魏国也象太阳下的冰块一样溶化了。
中国第一代士人阶层有一个显著特点——极少有贵族分子,几乎全部是平民出身的布衣之士。这一构成说明,基于平民社会所成长的中国知识阶层具有正义生成的特质,即他不依赖过量的财富滋养而能茁壮生成的朴实本色。深入探讨这个话题是这里无法完成的。我只想提醒大家,不要忘记了这是中国民族知识阶层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根源,也是一个极其鲜明的世界性特征。稍许留意就可以发现,许多民族的知识阶层是依赖于贵族阶层的财富与生活方式的,贵族的兴衰荣辱,就是知识阶层的兴衰荣辱。印度大约比较鲜明。
牵扯出来的另外一个问题是,中国知识阶层的独立性问题。近代以来,许多有识之士认为,中国知识分子缺乏独立人格,缺乏真正独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