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家的借据找出来,还给人家。”
他身边的仆人似乎还不敢相信:“老爷?”
“快去!”
“丁老先生的慷慨仗义,真令晚辈五体投地啊!”接过了仆人拿来的借据,子升转手将那块匾捧到了丁德庵眼前,“那,以后呢?”
“以后……”丁德庵一咬牙,“以后的租子,也减半,一律减半。”
毛泽东赶紧扯开了嗓门:“老人家,丁老爷的话你听见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是亲口答应,把你家的债全免了,还减了一半的租,丁老爷可是要面子的人,他说话,一定算话,你该放心了吧?”
颤抖着手接过那张借据,父女二人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两人同时重重磕下头去,泣不成声:“谢谢萧先生,谢谢毛先生……”
子升与毛泽东赶紧拦住了父女二人:“怎么成了谢我们呢?谢谢丁老爷!”
父女二人这才想起来,赶紧给丁德庵磕下头去:“谢谢丁老爷!”
“免了,免了免了。”丁德庵捧着那块匾,笑得比哭还难看。
离了安化县,那一路,毛泽东与萧子升还在为白天发生的事争执着,农民的疾苦,让两个人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一个芝妹子,我们救得了,可还有成千上万个芝妹子,她们怎么办?”毛泽东思考着。
“人力有时而穷,我们也只能救一个是一个。”子升也只能这样回答。
“不,这是不负责任!你那一套仁义道德,你那一套温柔敦厚,解决不了农民的问题,也消灭不了这个社会的黑暗!”
“可社会进步需要时间,完全的公正、完全的平等只能是不现实的空想。”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有完全的公正、完全的平等?”
“人终归是有私欲的嘛。”
“那我们就打破这个黑暗的现实,那我们就消灭这些无耻的私欲,把一切的不合理、一切的不公正、一切丑恶的人丑恶的事统统埋葬掉,这个世界自然会迎来大同。”
“你那是理想主义,只会破坏社会的和谐。”
“不公平不合理的所谓和谐,我宁可它统统被砸碎!”
夕阳映在他们一样年轻的脸上,让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心里深深的疑惑。
这满心的疑惑一路困扰着两个年轻人,直到五天后,他们来到了宁乡沩山寺。这沩山寺的住持证一和尚乃是佛门有名的大德,两人便专程登了门,想听听佛门中人对这俗世中的不平有何见解。
进了证一的禅房,却见一床一几,此外便是四处堆积的书,把间禅房衬托得倒更像一间书房。那证一和尚年近七十,一身青衣短褂,如果不是光头上烫着戒疤,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和善的老农。
听二人讲明来意,证一只是微微一笑,道:“佛门讲的是出世之理,二位施主的困惑,却是人间之事,只怕和尚是帮不上啊。”
子升便道:“出世之理,亦由世上来,所谓万理同源,无分佛门与世俗,还请大师不吝指教。”
证一没有答话,停了一停,端起茶壶,说:“先品新茶吧。”
他将壶中茶水向子升面前原已倒好茶的杯中倒去,杯中水满,很快溢了出来。
子升赶紧道:“大师,水溢了!”
证一倒茶的手停住了:“水为什么会溢?”
“这……因为杯中已经有茶了。”
“是啊,旧茶不倾,新茶又如何倒得进去呢?我佛门禅宗,于此即有一佛理。”证一放下茶壶,铺开纸,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将纸转了个边,面向萧子升和毛泽东,写下了:不破不立。
证一解释道:“所谓魔障所在,正见难存,旧念不除,无以证大道,不除旧,则无以布新,是当以霹雳手段,弃旧而图新也。”
毛泽东一拍巴掌:“此言正合我意!佛门普度众生,与我辈欲拯救国家、民族,道理本来就一样,只有驱除腐恶,尽扫黑暗,彻底打破这个旧世界,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才能建立普遍的幸福,正如凤凰自烈火中涅槃,重得新生!”
子升却不能接受:“可是新难道一定要从旧的废墟上才能建立吗?旧世界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徐图改良,为什么一定要毁灭旧的一切,这样的新,代价不是太大了吗?”
证一想了一想,徐徐道:“两位所言,一则疾风骤雨,一则和风细雨,老衲以为,若无疾风骤雨,当头棒喝,则魔障难除,然先贤亦曰: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疾风骤雨,终难长久,破旧以骤雨,立新以和风,相辅相成,原是缺一不可的。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则新可立,道可成。”
说罢又提起了笔:“老衲赠二位施主各一个字吧。”
他先写下一个“动”字,转过来移到子升面前: “萧施主和风细雨,君子气节,独善己身足矣,但欲图进取,变世道,化人心,还须振作精神,勇于任事,以动辅静。”
证一又写下一个“静”字,转过来推到毛泽东面前:“毛施主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