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崇山峻岭之中,想起悠扬的马车风铃,柴禾半掩的堂菲,飞进来施家的几只嚣唱的红顶鹅,天不作雨,似泻岚蒸花,晴苍晓镜,更如一夜梨花雪。施夫人闻得马车风铃的奏响,知道定是有女眷贵人莅临小村,不免好奇地半倚柴门,驻足观看,思量着哪一家的达贵荣亲,能叫得如此镶贵的车马。
夫人揽目之急,便已撞进几抹桃红通幽,这刻间早已被惊喜得半晌无言:只见翠萍阡陌的阳关土路,那风铃车马下,竟走着一位风摇步涟、端庄妩媚的青衣女子,随着车马夫,款款含羞,伴着青春风度,潇湘玉蓉,边瞻边怯地遥望施家的寒舍,当凤目飘见了施夫人,更是羞答答情切切。侍立了青袖的罗帕,依着车轱的吞吞滚痕,娇颜漫步地磨蹭到了施家的禾门前。
早有村童欢天喜地,三五个追撵着玉盖马车,这会儿禀报了施夫人:“阿娘,那姑姑是陪着施竭大哥回乡的!大哥从栖霞回来了!”
“噢,小犁铧,快,快帮阿娘付了车钱,快请……”
施夫人这厢一番紧张起来,不知是哪位贵达人家的千斤,竟然叫了这么华丽气派的车马,将儿子送回来,自己掏得半晌,也没有找出几文铜钱,急得光着脚,牵着水牛的小犁铧闪着眼睛:
“阿娘,哥哥富贵了吧,怎的有那么好看的马车来送?还要您的半贯钱付车费不成!”
“是啊,早上阿娘还有得银子,这会儿都让你贾哥收了去,这可……”
施夫人正在窘迫之际,老车夫已经过来,拱手抱拳道喜:
“施夫人,贵子从栖霞回来,受了那位十一娘小姐照顾,我已得了一两纹银,也喜得老朽三月才挣得的工钱,这不,她自个非要三里外下车,只为迎合夫人哪!”
“是吗?那也喜煞了老姐妹,就不让您进屋喝茶了,请问,那女子叫十一娘?”
“正是,听说是栖霞大户的闺女,对咱竭儿可尽了倾心,人面长得俊俏,也出手大方,那渔船家也得了她小锭银子,乐得回家去了。”
施夫人赶紧出门,车内施竭老远便喊道:
“娘!是儿回来了!”
于是在女子搀扶下,出得车来,施夫人喜出望外,急与那女子相识。见夫人出来,面含慈意,十一娘婉步轻声,近前施礼道:“给夫人见安,小女十一娘讨绕了夫人,令郎为妾身被恶人伤害,妾三生不得报答,只妄想送别令郎,不觉……已过了湖来!”
“你就是十一娘!“
“是奴家!”
“多俊的姑娘!快来,赶紧进寒舍来叙,小犁铧!快,快将你大哥扶过车来!”
“奴家自己来吧,施竭新伤未愈,但请夫人放心,我已请栖霞郎中点了上好医药,只修养些时日,就会好些!”
“要姑娘破费了!”
施夫人笑不拢嘴,和众孩童将车下儿子陪出。施竭经过十日调养,又经十一娘的悉心管护,伤好了大半,未经搀扶便自己进了屋。十一娘亭亭玉立,秀摆风荷,那美妙光景早引了村邻过来观看,小山村哪里见过这么妖娆的西施,一个个无不为施夫人好福气道喜。
十一娘伴着施竭来到简陋的堂屋,老夫人乐得言语不支,这边赶快做些粗饭,炊烟袅袅,不觉已是黄昏。二人并坐与茅屋的窗前,十一娘羞目含芳,不住地打量着简舍寒居,不多时,忽然瞥见窗菱外的一片诱人之色。姑娘好不生情,激动得偷偷半卧在施竭怀里,醉言哝语道:
“相公,你何时播种的虞姬艳?那是我的命花啊!”
“娘子可说的是牡丹?”
“是嘛,那抽绿的花宝,虽是芽儿,侬也识得。”
施竭一阵尴尬,苍白脸上涌过半红,轻言道:
“不瞒娘子,那牡丹仙子的种儿,是我在栖霞天女峰采得,那十一娘子的牡丹仙子画就是受的启发,当时我只浇了几次水,与枯萎时救得幽兰的芳命,谁知竟开得天庭正艳,还给我一段黄粱美梦,那梦中的情姐姐非常像你!我也不知是仙姑指点,还是命里该与娘子相遇……”
十一娘听了话语,更是忍俊不禁,神秘地闪着晶莹美目,一边怂恿着施竭起身道:
“相公,可伴我去看一眼那神花?”
“娘子的命花,当然要去看!”
施竭与十一娘搀扶着,在老夫人眉梢喜色中来到窗外的小园圃。十一娘像回到久别的故乡,又如春意中的凤蝶,离开施竭扑进菁菁的牡丹丛。一盏亢奋激情的泪水滴落在花地,她轻捧花枝,酥手舞弄着犹如重逢了伊阑春梦,在施竭脉脉注视下,突然动如玉兔,跑回寒舍,向夫人借得施竭曾使用的水葫芦,盛满舍外不远的潺溪水,几番跑来跑去,浇灌春花依着的小阡陌。施竭此刻情意正浓,二人一起齐眉相扶,对施恩惠,将个小花圃浇灌得春溪融泥,枝绽碧露,才在篱笆外一群村童的喝彩声下,羞怯回到屋里。
施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天刚黑的时候,也做得一桌山菜,早有善邻沽送了一壶家酿的美酒,三人围坐在油灯下,挑西阑明月,吃起团圆饭。施夫人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