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发蹲在院外的墙根下,拿出烟荷包,抽起了烟袋锅子。烟荷包沉甸甸地压在手里,常发的脸像夜色般蒙着一层云雾。烟头忽明忽暗,把常发的脸笼罩在忽明忽暗的烟雾中。突然,常发站了起来,愣愣地望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夏雨又返回来了。常发望着站在夜幕中的夏雨,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夏雨走近几步,冷冷地:“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心中有鬼?”
常发左顾右盼地不搭理她。
“你怎么不说话?”夏雨问。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夏雨反问。
“小姨子,就算我爹娘给我起的名字不好听,至少你也该叫我一声姐夫吧!”
夏雨冷冷地:“姐夫?你也配?”
“配不配是我的事,但你必须叫,这是规矩!”常发道。
“你要真是个懂规矩的人,我姐也不会那么可怜了!”
“你什么意思?”常发问。
“我问你,延安之后你去过平阳吗?”
常发问:“去过!”
“啥时候?”
“平阳保卫战的时候,怎么了?”
“在那之前呢?”夏雨问。
“之前?”常发愣愣地想着。
“好像就在我离开延安不久,你应该也去过平阳吧?而且是过家门而不入!”
常发想起来了,唯唯诺诺:“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就坐在我姐的身边,她听到你的马蹄声,就追了出来,却不见你的人!”
常发无语。
夏雨有些激动:“你知道平阳镇每天要过多少马,可我姐一下子就能听出你的马蹄声,这说明什么?就凭这一点,你就不能对不起她!”
“我……”常发低声地,“我当时是想向她告别的,可我……”
夏雨追问:“你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对不对?”
常发抬头,怔怔地望着对方。
“常发,你帮过我的忙,我很感谢你!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你是个混蛋,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夏雨说罢转身就走。
常发在身后沉声喝道:“站住!我有话要问你!”常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院门,沉声喝道,“你跟我来!”转身就走。
常发两只大眼瞪着夏雨,脸色和天色一样黑。
夏雨并不畏惧地:“你要说什么?”
常发黑沉着脸:“你在延安的时候就知道梅子怀了娃?”
“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姐不让说!”
“她要你跳井你跳不跳?”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夏雨回身就走。
常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夏雨连珠炮般:“我和梅子是双胞胎,我娘生下我们的时候就死了!爹怕养不活两个孩子,就咬着牙把我卖到孙家做童养媳!我和梅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延安,我们在一起学习,并且相认了!梅子没事的时候,常常躲起来绣荷包,她告诉我她喜欢一个男人,是那个男人把她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她怀了孩子……”夏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姐,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梅子苦笑不语。
“姐,是不是他又不喜欢你了?”
“不!不是!”梅子连连摇头,“他……他对俺挺好的,就是……就是工作忙……”
“你应该马上告诉他,马上和他成亲!”
“不行!俺不能用孩子去栓他的心!俺们……俺们说好的抗战胜利以后……”
“那这孩子咋办?也等到抗战胜利以后再生出来?”
“妹子,俺……俺想先把这孩子生出来!这是俺的,也是他的……”
“可你们还没有成亲啊!”
“不管成不成亲,俺都要留下这个孩子#蝴可以对不起俺,俺不能对不起他!”
“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梅子突然哭了,哭出了声……
听着夏雨的话,常发紧攥着拳头,攥着烟荷包。
夏雨还是冷冷地:“该告诉你的,我全告诉你了!孩子已经生下了,可他没有爹!尽管是这样,我姐还是很爱你,喜欢你,不许任何人说一句常发不好的话!”
常发低声地:“你不要说了!”
夏雨继续说着:“她把她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你,留给自己的只是孤独和痛苦……”
常发突然大吼:“老子让你闭嘴听到了没有!”
夏雨转身就走。
常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等等!”然后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想和你……说说大宝的事!”
孙贵跑回家,把他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孙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