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是空的,但他依然做出牛饮状,安抚自己的情绪。
像是变戏法,一个装满酒的葫芦递到常发面前。常发倏地回身,不知什么时候,梅子已经站到他身后。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头飘曳的短发和一双明亮的眼睛映入他的眼帘。看着这个女人,常发不禁想起了以前的她,刚刚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同样是在这个井台前,同样是他这样看着,看着这个差点被鬼子糟蹋的小姑娘……
“你还不回家,跟着我干啥?”
梅子上前一步:“俺娘说了,第一个看见我身子的男人,就是我男人!”
……
两个人的对峙,两双眼睛的对峙。
大地静悄悄,月色更浓。
常发猛地抬起酒葫芦,猛地扬脖灌。一口气喝下一葫芦酒后,他的眼睛开始闪光,似乎比那姑娘更明亮。
常发一步上前,倏地抱起梅子,箭步走向一间破房子……
常发努力地摇着头,让自己从回忆里拔了出来,他望着伸到面前的酒,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做不知情地问:“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你知道我回来了!”
梅子的话让常发有些紧张:“我咋能知道?”
“不然,你咋会到这口井前冲凉水?”
“我是碰巧!”
“你现在不喝酒了?”梅子问。
“这怪我吗?上回在你家门外你也亲口听到的,秀才有命令,要酒还是要命!”
“你是不想喝俺的酒?”
常发点头,又急忙摇头。
“俺的酒不好喝?”
常发点头,又急忙摇头。
“陆姑娘还好吧?”梅子的突然发问让常发一愣。
常发看着梅子,不知道该怎样的回答她。
而此时的陆佳萍,正在给一个刚刚送来的伤员做缝合手术,这是一个小战士,由于没有麻药,他疼得乱哭乱喊。
陆佳萍笑了笑:“你想喊就喊两声,想哭就哭出来,只要别动就行!我给你唱首歌吧!”她轻声地哼着一支像是抒情,又像是催眠的曲子,声音深情婉转……
陆佳萍为小战士包扎好,又来到了另一个伤员身边。
护士低声劝说:“佳萍,你歇一会儿吧,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陆佳萍不理护士,对伤员微笑着:“你的伤不重,只要把子弹取出来就没事了!”又对护士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佳萍,你歇一会儿,我来吧!”惠文望着汗流满面,埋头工作的陆佳萍,无奈地摇头,“这丫头,又发疯了!”
惠文怎么会知道,陆佳萍的反常,完全归功于梅子的突然出现。因为陆佳萍不知道梅子回来的目的,也不知道常发对梅子的心,她甚至不敢知道,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其实这个答案,她心里早就知道。
静静的夜,静静的月亮,静静的脚步,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一条蜿蜒的小路顺着山梁爬向远方,爬向天地交融之处。梅子和常发一直向前走着,谁也不说话。
远处,一个放羊老汉坐在山坡上,扯着嗓子唱着山歌:“河里的石头井里的水,心里头爱谁就爱谁……”
“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常发先打破了两个人的尴尬。
“有啥不一样的?”
“你越来越像个干部了!”
“你一点儿也没变!”
“我常发这辈子就这样了!”
“听甄书记说,打刘家堡你又立功了?”
“丑汉子撞上俏婆娘,瞎碰上的!”
“还是你能耐!我也想瞎碰,咋就碰不上呢?”梅子突然止住脚步,“常大哥,我就要学习完了,你说是留在陕北?还是回咱这儿来?”
“在哪儿也是抗日!”
“我觉得……是不是……”梅子试探着问,“留在陕北好些?”
“我说了随你!”
“那……我走了!”
“等等!”常发叫道。
梅子回身,望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常发。
“你明天就回陕北?”
“还要再过两天,我还想先去给爹娘上坟!”
“甄书记后天结婚!你要没事就来吧,大家在一起热闹!”
梅子望着常发,脸上泛起红光,她考虑了一下,迟疑着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甄书记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有啥不好意思?”常发看着梅子。
“我……我走了!”梅子把自己手中的酒葫芦塞到常发手里,突然转身风一样地走去。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常发望着融在月光里的梅子的背影,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没喊,也没动。
山坡上,放羊的老汉又在唱:“一摊摊杨树一摊摊草,一堆堆后生哥哥数你好……”
两个女人同时的出现,让常发陷入了一个情感的纠葛中,他顿时也变得安静了。他一只手拿着荷包,另一只手拿着梅子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