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的男人,我不认为他们是男子汉,而此刻呢?然而要知道,我是自愿的,我为什么这样不走运呢?我想要的并不多,自己的一个家,舒适的生活,他们要拉我去哪里呢?他们要把我交出去,就像芬兰人会把被他们抓住的一个傻瓜难民恭恭敬敬地送到河边,送到边界,一块口香糖,一枝烟,一小杯咖啡,那些最最可爱的人,都垂头丧气的,再来一枝烟?——有人对我说过这些事情,但是这一次,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为什么就同意了呢?他们是温情的,就像是陪伴一个被判了死刑的女人,除了知道死的时候很疼以外,我对死亡又知道些什么呢?也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怜我,只有一个维塔西克,但是,这难道也叫可怜吗?要知道,昨天他原本是可以来的呀,我在炸鸡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家,不,他留下来陪老婆了,陪那个变态反应症了,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这也算是我的朋友,而这两位,他们为什么这样残酷无情?目的何在?他们害怕会突然出事,不能把我送到地方,他俩借助后视镜相互挤眉弄眼的,或者,是我多疑了?总而言之,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俩也慌乱起来。叶戈尔的那个笑话只讲了一半就停住了。
尤罗奇卡的笑也在半中打住了,车里一片安静。我抽泣起来。他俩一句话也没说。又能说出什么可以安慰我的话来呢?我们驶进一个尘土飞扬的混乱城市,这个城市前后都望不到尽头,一只只手是冰冷的,就像是青蛙的爪子,年代浓缩成一团了,难以弄清楚,我的生活太贫乏了!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子冲着我的脸冷笑了一下,我说道: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就想要炒瓜子!到市场去!——他俩跑过去问过路人。他俩跑下汽车,去问过路人。他俩非常高兴。过路人用不礼貌的、却很动听的声音作了回答。过路人非常详细地说明了街道的名称和方向,过了药店你就能看到一个日杂店,向左拐,同时,他们也好奇地往我这边看了几眼。我们来到了市场,经过一条条没有铺过路的胡同,这样的胡同使我想到了一个古老的小城。市场里的人很少,生意也不多,卖货的打着哈欠,疲惫不堪,有过几处水洼,尽管四周已没了积水,我们还是走过了几个不太牢固的小桥,一匹驽马被拴在那里,脸冲着柱子,几条狗在往来穿梭,但是有瓜子,也有苹果,每个苹果上面都满是各种各样的斑点,就像是人的脸,一些麻袋里装的不知是洋葱还是土豆,农夫们就坐在那麻袋上,喝着啤酒,黏稠的啤酒中漂浮着絮状沉淀物,那些狗体现出了彻头彻尾的恭顺,只要它们一闻麻袋,农夫们就会砸过来一个烂葱头,把它们轰开,它们赶紧跑开,缩起耳朵和尾巴,并不感到生气。
妇女们在兜售一些旧衣服,一个红脸膛的采蘑菇人身穿一件长雨衣,在卖那些在麻袋里被压扁了的鸡油菌,在另一排摊位上,摆的是些金属玩意儿:螺丝、钉子、锁头、管道接头,一个老钳工喝完了啤酒,一边抽烟一边咳嗽,是老习惯了,与那些管子摆在一起的,还有一双童鞋,是浅蓝色的,鞋头已经磨损了。陪伴我的两个小伙子走向一个比较年轻、机灵的摊贩。他不无骄傲地在摊位上摆开了一摞摞的杂志、书籍和塑料提包,还有一张张画得花里胡哨的画像:戴着蝴蝶结的小猫、聪明的小狗、叼着烟斗的叶赛宁。叶戈尔翻了翻果戈理的校旱《死魂灵》,问了问价钱。比我们更有警惕性的尤罗奇卡,却陷在了污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