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和别的系不一样,我们的课程基本上都已经有了答案,也就不用去多看什么书了,在大家都背起书包上自习应付考试的时候潘金莲却一直要求我陪他到学校附近那座庙里玩。她说她们系里绝大部分的女生都已经去过那庙里,许下过心愿,很多人都已经实现了她们当初许下的愿望,她一直都很想到那去看一下,只是一直都没有人陪她去。我知道潘金莲说最后的那句肯定是假的,因为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肯定去过那庙里,而且去庙里和上街一样,必定会有很多女生一起去的。
可我还是去了,不想扫她的兴,她高兴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去满足她。因为她是我的人了,自那一次醉酒之后,总觉得隐隐地就有了一种责任,疼她,爱她。我知道,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疼爱到了极至的时候,那种疼爱就已经不再是自然而然的疼爱了,是一种符合规律的机械化的爱,容易让两个人最终走向极端,终于分开。可是我依然没有办法,对于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无论有理与否,我都不会拒绝,不忍拒绝,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这成了一种溺爱,潜意识里放纵爱情奔走的方向,有一天我们的感情将再不能迂转相挽,而我们都将为此付出代价然而又无能为力。
所以在几年后当我们终于无法忍受而决绝地离开时,谁也没有去刻意地挽回谁,都知道那是两个曾经熟悉万分的陌路人。
那是一座有点滑稽的庙,没有一个和尚,没有一个尼姑,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大殿门口守着,我们去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个来玩的人。我拉着潘金莲想进去的时候那老太太突然开口说话了,她说一口本地方言,平声直肠,却没有多少句我能听得懂,只知道她大概就是要我们付钱,因为她旁边桌子上正放着一只盒子,用沾了很多灰尘的红布包裹着,四面都写了同一个字,募。我说神灵是多么的伟大啊,他们不吃人间烟火,当看到有人要利用他们募集钱财的时候便以让那募集箱沾染灰尘来表示他们的愤慨。如果他们和我们一样在凡间有一个肉身可以说话,可以动的话,他们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那箱子撕个粉碎的。潘金莲说你少说两句不行吗?不要亵渎了神灵。
老太太并不能听懂我们的话,但是她可以看出我似乎并不想往那募集箱里送钱,这让她开始了她或许原本就有了的絮絮叨叨的习惯,虽然听不懂,可是我还是可以从她那神态中得知她一定在其中还夹带了骂骂咧咧。这让我有点恼火,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受别人气的,在这种地方给点所谓的香火钱我并不会有什么想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可以。
我说潘金莲我们走,不要再去看了,谅他们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去参观的。潘金莲转身的时候那老太太又说了一句,这一次我可以听懂一些了,她似乎是对潘金莲说你这女孩子不是前些时间到这里来的那个吗?你是来还愿来的吧!潘金莲听到那话后脸就红了起来,看起来她的确是来过,并且一定是出手大方,才让那老太太对她记忆犹新。我说潘金莲是不是真有那样的事呢?你不是说你一直没来过吗?
她点了点头,说是有那样的事,那个时候我刚接到武松他们打来的电话,说你摔伤了腿,那天黄昏的时候我就来了这里,因为大家都说这里的神灵最灵的,我就想求他们保佑你早点好起来,一定要健健康康。
然后第二天我去你那的时候发现你果真好起来了,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神灵庇佑,可是它让我心安,稍微能有一点希望。我理解潘金莲为什么要这样做了,每个人在面临困惑的时候总是需要有那么一点希望存在,只要有一点希望,他就能继续做着某一件事,而若是当他知道那已经绝无办法的时候,那就再没有信心了,所以绝望能够使一件或许有希望能够成功的事半途夭折。潘金莲再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为给她带去希望的神灵们还愿的,她会虔诚地跪下来,在心里默念许多感谢的话。
黄昏里,一个女子跪在蒲团上,低头合眼默默地为自己的男人祈祷平安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动。
我很客气地掏钱,往那箱子里放进去,小心翼翼的。然后跟潘金莲再走进大殿里,我拉着她的手,柔软,微凉。心里只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很多年后当我再度回到孙二娘店里的时候我也来到了这座小庙中,我站在大殿的边侧凝视着地上的两个蒲团,想象着多年前自己和潘金莲两个人跪在那里,她在左边,右手被我握在掌心,虔诚地闭上眼睛。我想在那一刻,她感谢了多少次,又曾许下多少个心愿。我想不出来,她面带微笑,我温柔如水。这是我重回时唯一还能想到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们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绕了一个很大的弯才回去,有风,很冷,我将衣领竖了起来,也帮潘金莲竖起衣领。然后再拉着她的手靠得很近地走着,有点冷,却还是觉得应该这么走下去,希望这条路没有一个尽头,我们在这样的路上不停地走着,然后两个人变成了中年,老年,终于白发苍苍相扶着,最后倒了下来,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手拉着手,手握着手。那路是黑暗的,隔一段距离有一盏不算很明的路灯,偶尔有车开过,车灯明亮如昼,在有灯光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