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下有一个小女孩摆着一个葡萄摊,紫色葡萄新鲜欲滴,旁边还放着少量的荔枝,没有剔除的荔枝叶绿油油地挂在上面。武松说想吃荔枝了,这下面说不定就是杨贵妃当年所期望的荔枝,而那骑运荔枝的骏马或许就是从这个城门飞驰而过的。
这种时候他显得特有诗意,说话都是一种文绉绉的口气,一会想到那个大将军在小城最需要他的时候所经历的思想上的煎熬,一会想到城门下曾走过的惹得妃子开怀的那骑红尘。或许就是因为这里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旅游胜地吧!任何到这的人不免都会有一些不同从前的感觉,人不会在外旅游时暴露自身缺点,人不会在一个让人怡然自得的环境下还是那么地浅薄。
环境能改变一个人。
西门庆说我下去买点上来吧!我说这怎么可以呢,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就上来,给你们送来最新鲜的荔枝,说不定还真是贵妃娘娘曾吃过的那棵挂绿。
笑着下来的时候脚崴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从城墙断角的地方滑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重,接着重重地挫在了小女孩的葡萄摊上。什么感觉都没有,既没有疼痛,也不知道爬起来,那一刻是茫然的。
我可以听到武松和西门庆以及旁边的小女孩惊叫的声音,武松说大哥你怎么了?我想说我没事,并试着坐起来,可是一动,立即感到一种椎心的疼痛,骨头断裂一般。再看身子下边时,殷红的血从腿上流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鲜血,原先看到的只是擦破皮而弄出的一小点皮肤表层的血。擦破皮肤流出的那点血是艳丽的,可以让人炫耀的,现在的血是深色的,疼痛的,心慌的。
我得承认我这时非常害怕,我起不来,又担心血一直外流,然后失血过多而死,这是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我实在不想死,死应该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只有当我做完所有我希望用我这一生去做的事的时候,死神才有可能亲临现场,将我带回最原始的深渊。可如今却一下就碰到这样的事,我不想这么快死,说实在的,从前我一直都说着自己不怕死,可是当自己真正面临那一刻的时候,又会表现得特别的懦弱,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罩住了整个心头,所有的经历过的事像剪辑影片一般重重回现。
就是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我依然还在想着我该如何继续下去,又困又累的感觉,马上就要虚脱了,从车上下来被抬进医院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到什么了,我的视觉内是那种白色的世界,像被雾笼罩着,只有光的方向,幸而还可以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我说我快不行了。医生说别怕,到了医院,你很快就会好的,我记得那是刚才在城墙门口那个给我包扎好并送上担架的医生,我相信他现在所说的任何话,只是能想的事已经不多了,只觉得意识离我开始越来越远了,我想终于我会失去所有的理性的思考的,而当我再不会思考的时候,也就是没法再救活的时候了,我不想死在手术台外。
我想见见我爸我妈,现在想来这是一种很平常的想法,平常地就如我们一遇到什么事就喊我的妈呀一样。我不期望妈妈能给我做什么,也不期望她是否会原谅我所做下的任何事,只是想见上她一次,然后再没有任何挂念。
很多时候当我看电影看到这种情况,我都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在死到临头时提出的要求那么简单,仅仅是见上一次他们的母亲,那不是忏悔,不是原谅的乞求,也不是对于自己再没法尽到做儿女的责任的愧疚,而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生养的恩情,生养所培养出来的剪割不断的感情。
进去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双手在我手上温柔地揉搓,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她却一直是背过头,让我看到的只是年老的背影,可就是只凭那一双手我都还是能感觉出力量的传输,感觉到温暖。我不断地试探,那背影也不断地变换位置,让我一点也看不真切她的真实面目。然后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母亲坐在床边,母亲的手一直拉着我,和小时候一样。小时候过马路的时候她总是要牵着我,担心我调皮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车子,没想到这么大了,却依然还是要被母亲牵着手才能醒过来,我一生都活在母亲的庇佑之中。有一种泪盈满眶的感觉,可是我没有眼泪,这一点我自己清楚,所以现在仍然是一种很平凡很自然很原始的对母亲的感动。
母亲没有说什么话,她什么话也不必说,只是恋爱地看着她的儿子,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心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然后她回头看了看门口,门口的脚步声一长一短,酷似父亲的。我也看看了,真的是父亲,他提着一罐东西进来,父亲见到我醒来的时候显然高兴了许多,他对我笑了笑,然后很简单地说了声喝汤了。这是父亲亲自煲的汤,我们家很少喝汤,因为只有父亲一个人会煲这种好吃的汤,母亲煲就没有那种味道,其他人自然是不吃的,父亲也不会到外面去给我们买汤回来喝。
为什么不小心点呢?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贪玩,父亲抱怨说,你爸爸这么大的时候连树都没爬过,整天地呆在田地里。母亲说算了,我们大郎只是想带他们到外面去玩一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