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我咋不近人情了?没把你老的伺候好还是小的伺候好?你还要我怎样?——我就这态度,你妈爱住不住,不住你有的是钱,带你妈住高级宾馆去!”
儿子和媳妇在外边吵架,母亲听得一清二楚。她匆匆地收拾了行李,大声地哭着要走,被茂生拉住了。
夜色茫茫,母亲要到哪里去?
母亲的哭声惊动了家属区的人,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茂生只觉得血往上涌,毕竟,那是生他养他三十年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带着满腔的希望来到这里看望儿子,却被儿媳妇赶了出去。
柳诚明的婆姨劝秀兰不要这样,赶快把婆婆扶回去。
秀兰说:“要走让她走,死不了人的#糊死了我给她顶命去!”
茂生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在秀兰的脸上就是一巴掌,然后抓了她长长的辫子拖在地上。母亲见儿子动手了,“嚯”地扑了过来给儿子加油,说狠狠地打,没见过这样的媳妇!秀兰的鼻梁骨被打坏了,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喊:“打死我,打死我!——你要是不打死我就不是你妈养的!”
茂生呆住了:这就是那个跟自己同甘共苦多少年的秀兰吗?那个温柔善良,吃苦耐劳,舍身忘己的秀兰吗?那个为了那个穷家不惜跟父母翻脸,让村人耻笑,受嫂子侮辱的秀兰吗?那个经历过无数失败而不灰心,一次次激励自己与命运抗争的秀兰吗?!——我怎么就下手打了她?啊啊,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第二天就回去了,脸上带着泪痕。秀兰因为几天没有吃饭,脸色变得煞白,头发笼在头上,像个泼妇。
茂生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母亲回去没多长时间就病了。
电话是茂云打上来的。茂云在电话里哭了。茂云说茂强不在,她和黑蛋把母亲拉到了医院,要茂生赶快回去。
茂生说:“秀兰咱们一起回去吧。万一母亲得的是不治之症,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秀兰说:“你妈病了关我什么事?我回去她就不会死了吗?我不回去。”
茂生于是一个人回去了。
茂云一看见茂生就哭了起来,说母亲都快不行了,她拿的钱不够,医院不收,这可咋办?
茂生拿的钱也不多,给医生说了很多好话,答应先让人进手术室。
母亲是胃穿孔。剧烈的疼痛已经使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能胃液已经外泄,肚子胀得象一面鼓,必须立即实施手术,切除穿孔部分。
人进了手术室后,茂生于是匆匆到同学处借了三千元,原准备投资厂区后面的平房,看来又泡汤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人被推出来后,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医生说赶快得输血。
县医院没有血库,输血必须去榆城买。
第二天一大早,茂生又匆匆地赶到榆城。
买完血后他给工艺厂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老吕接的。老吕说茂生你在哪里?秀兰病了,你还不赶快回来?
茂生匆匆地赶了回去。老吕说人已经送往医院。茂生说你咋不早说,我刚从医院回来的!老吕说我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茂生又急匆匆赶回医院,迎面碰见了张工和柳诚明婆姨。张工说没事没事,急性阑尾炎,已经做掉了#旱完哈哈一笑。
张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伤心的事。
原来秀兰昨天晚上突然肚子剧烈疼痛,柳诚明婆姨听到叫声赶了过来,几个人于是就把她送到医院了。
手术的钱是张工垫的,茂生现在还没有钱给他。张工哈哈一笑,说不着急的。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真是祸不单行呀!
茂生回到家里,把刚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卖了。
那可是勒紧腰带整整攒了几年的钱买的,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了。
没办法,救人要紧呀。
在茂生的悉心照料下,秀兰很快就出院了。
母亲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茂生上下两边跑。母亲那边更多是两个姐姐在照看。
厂里的工作还要找他,茂生累得都快爬不起来了。
茂生每天在医院尽职尽责,细心呵护,秀兰出院后似乎变得理智了一些,不再用敌视的目光看他了。
两人之间的沟通也多了起来,秀兰脸上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不是整天横眉冷对那种了。
茂生长长地舒了口气。
也许感情的坚冰就要融化了。茂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他能找回原来的秀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