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成月跟随陈耀坐上了回乡下的长途车。
成月回头望一眼身后的繁华都市,轻声问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陈耀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握祝糊的手。说:“你看——”他斜着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成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轮弯月斜挂在灰蓝色的天空里,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犹如一只朦胧的眼睛,冷冷地俯瞰着城中奔波忙碌的众生。
“在这城里生活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有心情仰望天空,看月亮。城里的月亮淌过灰蒙蒙的天河,在高楼大厦顶上穿梭,像个疲惫的老妇人,没了少女般的圆润亮丽和风采。”
成月注视着那轮月亮,在记忆中,空旷田野上的夜空里,那轮月亮总是那么皎洁明亮。想到乡下,她不由地想到成磊,被拘留着等着她拿钱回去保释。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所有的担忧和害怕,一点点地释放出来,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日子,回到了那个石楼里。
黄昏。狂风暴雨,一道道闪电划过山脚下那片苦楝树林,只见林中弯曲的小路上,一个披着浅绿色雨衣的黑影在奔跑中,向着山坡上一幢长条方形的麻石砌成的石楼。
在石楼二楼的阳台上,一个十八岁瘦高个的男孩正朝山脚下的林子眺望着。
他注视着那个黑影跑近,来到石楼大门前高高的石阶上,突然,那黑影脚下一滑,扑倒在石阶上,那男孩的身子不由地向前移动半步,没有出声,只是从楼上向下静观着。
扑倒在石阶上的黑影,爬起身,一个湿瀌瀌的头从宽大的雨衣里钻了出来,露出一张女孩俊俏的面庞。
她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拂开垂落脸上的头发,她的身子在雨中轻轻颤抖,她走上石阶,站在大门口上,撩开衣雨,看一眼刚擦破皮的膝盖。
“吱”地一声,石楼对开的两扇沉重的木门开了,门口上,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陌生女人,对女孩子说道:“你是成月吧?这么迟才回来?进来吧!”
“你是……”
“你叫我桂姐吧,玉兰姐她家里有事,今早回乡下去了。”
“谁呀?是成月呀!”刚进屋,成月就看见陈叔斜靠在客厅的沙发椅子上看报纸,他摘下老花镜,打量全身湿淋淋的成月。
“陈叔,我回来了!”成月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应了一声,然后,头一低,匆匆地穿过客厅,走进楼梯旁一间小屋子里,随手把门掩上。
小屋里放着三张小床。只有成月的小床是两张长条木凳上搭三块宽木板拼凑起来的。木板上辅一张半成新的草席子和一床薄薄的被子。在床头放着两三套折叠整齐的干净衣服,她从那抽出一套衣服,开始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换好衣服,她用拿起一条干毛巾来擦头发,不经意间,她的眼睛朝小屋一侧的窗户望去。那扇通向楼梯的窗口上,一个黑影倏地闪过,蓝底白花的窗帘子轻轻地晃动着。成月的心猛然收紧,脸涨红了,肯定是他——陈叔三个儿子中最小的那个,陈耀!
那年,陈耀十九岁,比成月大一岁。和成月一样,他也参加那年的高考,但他和她不同班。她是插班生。
成在家乡白沙洲中学读书,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她的班主任希望他这个得意门生考上大学,恰好,他认识镇上重点中学教务处长,就劝说成月到镇上重点中学高三班当一名插班生;由于成家和陈叔过去的一段老交情,在陈叔的帮助下,成月终于来到了镇上读书,就住在陈叔的家里。
她第一次踏进石楼,和陈耀见面,才发现他是那个在湖岸边上踩牛屎的少年。
陈耀见了她,脸上没有热情的笑容。一副满不在乎样子。她敏感的心有些受伤。
她受不了他不冷不热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受不了他在他朋友面前直呼她是乡下妹,嘲笑她满身土气,独来独往;受不了他总是以城里人姿态,教她如何如何,这些让她发窘而更加自卑。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那个晚上,他对她的“非礼”。
这时,小屋的天花板又开始震天介响,他们又在上面打闹。还传来一两声女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真讨厌!”
这是阿美的尖叫声。阿美和成月同屋,她的床靠在成月的小床。她比成月小两岁,还只是高一的学生。由于她父亲是白沙洲的村长,和陈叔也有交情,在她初中的时候,阿美就已经在镇上重点中学读书,一直住在石楼里。
她长相清秀,性格活泼开朗,一副早熟的身材,脸蛋洋溢出一股青春的魅力。陈耀和她打成了一片,两人常在成月面前闹成了一团,搅得同屋的成月无法安静地温习功课。
成月打开书包,课本没有被淋湿,一枚很长很尖的铁钉从书包里滚落到地面,她捡起这枚钉子,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苦笑。
今天上午上第一节课时,她赫然发现这枚钉子钉在她的椅子中央,钉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插班生,滚回乡下去!
成月作为插班生,她没有一张课桌,只配了一张带写字板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