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待了好一阵,穆婉清抬头望了一下段誉,却见他竟象在发呆,心想丈夫定是为国事忧心,自己可得多为丈夫解慰,便伸手抚摸着段誉脸庞,问道:“段郎,还在为~~为他刚才的说话烦恼吗?高叔叔~~”
段誉忙打断穆婉清话头,说:“不是,那些事情就先放下好了,我是见今晚月色不错,又有你伴着,想借着这好心情,为大哥的儿子想个好名字。”
穆婉清听了不禁失声笑道:“你个呆子,我肚子里的那个都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倒先为刚成亲的大哥想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儿子的名字啦?”
段誉也呵呵笑了一阵,然后才说:“我也是听大哥说,他说遇到一个高人,算到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才托我帮忙想名字的;大哥自闯过那一关后,奇遇不断,我想这事当不会是假的。”
穆婉清又问道:“那你想到了没有啊?”
段誉抬头望月,口中缓缓说道:“大哥体质超乎寻常,大嫂看来也绝不平凡,将来的那个侄儿,必是个非凡人物,不如就取名为‘逸凡’,再加表字‘臻圣’吧!”
天龙寺内,本尘(段正明)正于禅房内坐定,忽然几下‘得得’之声在门外响起,跟着门闩‘啪’的一下轻响,竟自从中断开,两扇门随之撇开,一道人影飘入房来,正是刚和段誉见过面的段延庆。
本尘头也不回,只发声道:“先生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段延庆冷哼一声道:“段正明,你心中有愧,不敢面对我吗?”
本尘宣了一下佛号,回答道:“这里并无段正明,先生不用再找了。”
段延庆冷笑几声,然后道:“好个出家人,真个是不问世事,连誉儿都不顾了。”
他知道唯有段誉之事,方能使段正明坚守的心神产生反应,果然本尘身子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说:“誉儿的武功早已远超你我,要担心也轮不着我。”
段延庆哪肯就此放过,马上再作攻击:“誉儿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单纯,遇着老奸巨滑的家伙,可就麻烦了。”
本尘果然再忍不住,真力一运,团身连蒲团一起原地回转过来,段延庆见了暗哼一声:“好,原来长进了,怪不得敢以背向我。”
本尘并未理会段延庆的嘲讽,两目生光望向段延庆,沉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连誉儿都要害吗?”
段延庆毫不退避,与本尘目光针锋相对,同时举起铁拐,指着本尘鼻尖,说:“我说的老奸巨滑,包括了你在内,我段家的基业,眼看就要烟消云散,化作烟尘了!”
本尘对离鼻尖不过五分的铁拐毫不理会,仍是紧盯着段延庆双目,却听得段延庆继续说:“大苗王要招婿,高升泰的儿子现在呼声最高,若被高家再得此强援,我段家日后再无抬头翻身之日了!”
本尘听至此,终于守不住心神,惊叫一声:“什么?”
段延庆似乎对本尘的反应很满意,怪笑几下,跟着声色俱厉喝骂本尘:“你这个借高家势力篡我之位的无能家伙,见高家势力难以阻挡,便传位给誉儿,自己却在这里享清福,好,好得很啊!”本尘被段延庆骂个狗血淋头,却默然不作辩驳,可能,段延庆说的真有道理。
“你想怎么样?”本尘意气被夺,只能作出退让,段延庆放下铁拐,沉声说道:“念在你我本是同宗兄弟,誉儿又自少得你照顾,我不会为难你,只是誉儿对我实在~~唉~~段正明,誉儿向来敬你,为了我段家存亡,你一定要阻止高家得到大苗王的支持!”
他说话虽然强硬,但求助之意却掩饰不来,本尘想不到原本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段延庆会求自己帮忙,看来他对段誉的爱子之情倒是不假,而且他所说也确实不差,正要开口答应,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方外之人怎可妄动俗念?施主还是离去吧。”
来者正是枯荣禅师,月色下,其半枯半荣的面目更显怪异,不下于段延庆的僵木如死。本尘知道师父到来,便即压下本已冲到嘴边的话来,段延庆却丝毫不惧,反转身迎上,一边说:“枯荣大师好修为,身处闭关的禅室,也可以清楚知道这里的情形,想来当年我在寺门外求见,大师也应该早已知道了?”
他语带嘲讽、愤恨,因为多年来不断的回想当日情形,已将内情猜出了一个大概。
枯荣禅师仍是平平淡淡地说道:“不错,老衲知道,当晚发生的所有事,老衲我全都知道。”
段延庆不虞他有此一道,也愣了一愣,继而再问:“那誉儿他~”
“当然早就知道了!老衲已经答了施主的话了,施主还有什么不满意?”枯荣禅师说话自此至终都是平平稳稳,听在段延庆和本尘耳中却如怒涛翻涌,段延庆瞪了枯荣禅师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好,多谢大师成全,我段延庆,从今以后,绝不再敢打扰天龙寺!”
说罢铁拐在地上一划,正正在他和本尘之间划出一道深坑来,然后展开身法,飘然而去。本尘看着地上一道痕,颤声道:“师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