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威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怔怔地看着她,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字字地道:“是了!你是空桑仙子!我是灵感仰!我是灵感仰!”
喃喃重复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大,蓦地仰头哈哈狂笑,道:“我是灵威仰!我是大荒青帝灵威仰!”笑声如雷鸣滚滚回荡,又惊又喜,欢呼如潮。
拓拔野心下大感意外,想不到灵感仰经脉错乱,走火入魔而引致的癫狂,竟会因空桑仙子一语而恢复正常。微微一笑,忽想,空桑于他,是不是也正如龙女于己呢?鲲鱼腹中朝夕相处了数月,对这“老匹夫”也没有从前那般厌憎了,倒有些亲切之感,此刻见他恢复记忆,也不由暗暗为他感到高兴。
人群中,唯有句芒的脸色从铁青转为酱紫,又从酱紫变为惨白,他费尽心机、经营构建了整整五年的计划,偏偏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功亏一篑,心中惊恐、绝望、愤怒、仇恨……交融并涌,难以名状,周身微微颤抖,突然疾冲而出,朝山下飞掠。
雷神喝道:“哪里走!”碧光爆闪,青铜锤呼啸如电。句芒转生轮急旋怒转,将之轰然震飞,身形一晃,继续夺路狂奔。
旁边几个长老叫道:“抓住这逆贼,莫让他跑了!”众人如梦初醒,汹汹怒吼,兵器、箭石纵横飞射。
句芒尖啸飞冲,碧羽破肤,陡然化作那人头巨鸟,冲天怒舞,漫天青光激爆,炸散出万千道青霓翠芒,将四周攻来的神兵尽数震飞。
灵威仰兀自仰天狂笑,声如惊雷滚滚不绝,充满肃杀恨怒之意,右臂一振,七彩光浪轰然鼓舞,犹如霓霞横空,滚滚奔涌,“轰!”气浪四炸,狂飙似的将那团炫目碧光击得粉碎!
句芒尖啸声陡然化为凄烈惨叫,断羽缤纷,陡然从半空重重摔落,化作人形,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飞奔,雷神锤却已狂飙似的撞中后心,“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如断线纸鸢飞出百丈来远,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欢呼,如潮拥至,瞬间将他淹没。若草花衣裳飘舞,怔忪而立,站在湖边月色里,又是孤单又是茫然,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片刻之前,句芒还是族中大神、将要娶水伯、赤帝之女的准青帝,风光无二;而眼下却已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遍体鳞伤。命运无常,又有谁能预料。
灵威仰提握苗刀,昂首狂笑不止,这些年的历历情景从眼前飞闪而过。黑帝神囚,句芒伏法,他的两大仇敌都已剪除,但心中块垒郁积,满腔悲愤不知为何却难以消除。
远处,拓拔野、蚩尤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晏紫苏、姑射仙子站在一旁嫣然而笑,夸父绕着他们翻着筋斗。那情景如此温馨,却又距离他如此之远。就连哪些为了他而欢腾的人群,也仿佛隔着苍茫大雾,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夜穹苍茫,明月如钩,这玉屏峰顶的景色似乎依旧,然而一切却又早已不同了。他的影子斜照在地,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空桑仙子知他心底所思,勇气怜悯温柔之意,像是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第一次在曹夕山下,初见那桀骜张狂的少年。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自己说的话,都已经忘记了么?再好的皮囊,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灵威仰像是被她刺痛了心底最深处,蓦地转身喝道:“住口!”举起苗刀,锈迹斑斑的青铜刀锋印照着他那陌生又又可怖的脸容,眼白翻动,怒火欲喷,咬牙道:“倘若是他!倘若是他变成这副模样,你还会这般说么!”
空桑仙子微微一愕,凝视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明白么?他变成石头也罢,骷髅也罢,在我心里,永远是从前的模样。而你在我心底,也永远是……永远是从前的好弟弟。”
灵威仰周身僵凝,这句话他早已听了不止一次了,但为何每听一次,都仿佛坠落寒渊?悲苦、愤怒、嫉妒、仇恨……又像烈火一样地烧灼着,让他的心绞扭焚烧,螣得无法呼吸。
忽然听见蚩尤大声喝道:“灵威仰!你我生死之约还未履践,我要拿你项上人头,祭奠蜃楼城数万百姓的英灵!”
灵威仰心底怒火如火山喷薄,不顾空桑仙子恳切的目光,哈哈大笑道:“你既一心寻死,我又岂能不成全你?今夜是我族大喜之日,寡人不妄开杀戒,明夜子时,孤照峰顶,不见不散!”
长袖一卷,青光怒闪,苗刀破空飞舞,不偏不倚,贯入兹有面前巨石,直没入柄。
众人哗然,想不到以他青帝之尊,竟会答应这小子的邀战,更想不到他竟会将木族中人视若圣物的苗刀,这么轻易炮还于敌人。
拓拔野与晏紫苏拦阻蚩尤不住,心下大凛,且不说灵威仰在平丘所施展的独门“碧火金光刀”,也不说他在鲲腹之中错乱经脉,所无意修成的绝世神功,单从适才那重创句芒的那一记绚彩气刀来看,必定也是受北海极光启迪,天人感应,所创造出的“极光气刀”。
句芒炼成“人面毕方”的兽身之后,凶威大炽,尚且挡不祝蝴一刀,以蚩尤眼下的小神级修为,与他生死相战,岂不是形如自杀么?但他知道蚩尤的刚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