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从热海乘坐新干线回到了东京寓所的。
一打开门,瘫软的我就倒在地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却想不起在我的世界中发生过什么,但是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好像重大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朝着盥洗室走去,我将整个脸放在冷水中冲洗,冰凉的感觉带来一阵清新。随后我拿起干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无意中,镜子里呈现出一张令我陌生的脸。
“谁?”我警觉地脱口而出。
没有回响。
我走近镜子,仔细端详,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也贴近了我。
这张脸乍看起来有点熟悉,但细品之下,却是那般陌生。这起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吧,整个脸庞写满了沧桑,用沧桑也不恰当,因为是那种惊魂未定,好像是一位受到了极大刺激后的精神失常者,神情呆滞。
我毫不怀疑镜中的女人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走回房间,没有受任何意志的控制,我拿出了两只大箱子,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物,嘴唇喃喃地说:“可忆要回家,可忆要回苏州家了。”
两只大箱子很快就被塞得满满的。随后我又将所有不能带走的东西扔进垃圾袋里。
忙完那一切已经是夜晚了。
我环视了整个屋间,空空如也,只有那盏蓝色灯光兀自照在墙上的那幅手画像上,那只手简直就像个幽灵。我背对着那片蓝灯光,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迷离中,我看到的是沐浴在夕阳下的故乡门前的那条运河,还有晓江蹲在河边钓鱼的侧影。
“噢,好大的鱼儿,那是归我的。”这是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小可忆那稚气的声音。
“不,我好不容易才钓到这条大鱼的。我要拿回去给阿娘做清蒸鱼吃。”那是小小少年时的晓江的童稚之声。
“不,是我先发现的。”
“不,你发现的那条早溜跑了。”
“你骗人。”
“才没呢!”
“不,你就是骗子,骗子。”这是少女时代的可忆嫩嫩的尖叫。
“我骗你什么了?”那是长成大男孩的晓江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你骗走了我的心。”说罢,可忆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然后就小鸟一样地飞走了。
小鸟飞到一棵大树下停住了。
那个大男孩紧紧地搂住发出小鸟一样声音的女孩,他们颤抖着将两片嘴唇贴在了一起。
就这样,记忆中仅存的一丝温情在那一刻被无限地放大了。“可忆要回家,可忆要回苏州家了。”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