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我暗暗庆幸,以为是老天爷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就故意成全了我。
那是一个星期天,我来到了舅舅的家,将我的包拿走了。
回到家,我亲笔给你写了一封意味深长的信,我知道你一直很欣赏我的字,希望让那一些留下过去痕迹的东西带给你一份亲切的回忆。我至今还记得信上是这样写的,我说可忆,我现在有能力让你圆梦了,我也准备来日本了。我去过几次银行想给你汇款,但是中国的外汇实行管制,所以只能在信中夹上三万美元,让你手头先宽裕起来,我很快就会来日本了,等我。
于是,我去邮局以特快专递的形式给你寄走了。
哪想到,第二天刚上班,我就被召到了总裁的办公室。
一进门,当我看到一位警察坐在里面、而且总裁偌大的办公桌上是我寄给你的那封特快专递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轰地一声,整个人瘫软了……
藏在家里的那六万美元也随即被当作物证,将我送进了监狱的大门。
由于我的认罪态度好以及全数归还的事实,我只被轻判了两年徒刑。但那两年,对于我来说真是地狱般的日子,不堪回首……
我什么也听不下去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什么也无法思想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痴情汉? 我们相望着,久久,直到我的泪盈满了眼眶。
我们紧紧地拥抱了,他使的劲之大好像要抱住整条河流似的,我在他的怀中不断地在缩小、缩小,直到完全融化了……
我们来到了停靠在岸边的运河渔船上。记得小时候,是夏天,我们一帮孩子经常会踊到船上玩扑克牌或下棋,那些顽皮的男孩子还喜欢搞恶作剧,一伙人故意站在船的一端跳跃,使得船只摇摇晃晃,害得女孩子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团结起来站到船的另一端与他们抗争,最后,船渐渐地平稳了……嗨,多少年了,这船还是一样的残破,在岁月中它如小镇一样穿越了风雨飘摇,见证了多少人间的生离死别。
“可忆,昨晚我给家里打电话时才刚获悉伯父的事,你要节哀,更要坚强,还有我在呢!”晓江捧着我的小脸,星光下,他的目光散发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沉。
他一提起父亲,我未语已落泪。
“晓江,你知道吗?我,我并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我做梦也没想到我竟然是日本人的孩子。”我的胸口实在是藏不住这天大的秘密,我必须要与儿时的伙伴倾诉。我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就是晓江得悉这个消息后,他的眼睛一定会睁得如乒乓球一样大,对谁来说,这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没想到,他却淡淡地说:“关于这个,早有所闻了,一些邻里吃饱饭没事做,就在巷子里道东家说西家,都说你父亲与你母亲结婚半年都没到,孩子就出生了,还说你妈妈是因为怀上你的缘故才委屈下嫁给你爸的,你难道以前都不知道吗?”
“哦,天哪!为什么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呢?”
“可忆,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这么说更证明了他的伟大与不凡。难道几十年的感情和爱就无法超越那份血缘关系吗?”
晓江说了我想说的话,到底是青梅竹马的伙伴啊! 我依偎在他的胸前,他不断地吻着我,我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承受,母亲的歌声似乎从河面又一次飘了过来: 在情郎怀抱聆听/梦境般船曲情歌……迷雾月夜泪凄泣/钟声回荡寒山寺……
趴在我身上的晓江浑身发抖,他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在花花绿绿的上海女人群里,他一直保留着痴情的童贞。
这是迟到的奉献,这是临别的纪念,我终于为遗憾的初恋划上了一个完满。
在水乡之夜,我委身的是一个为了我坐了两年牢的初恋情人,我委身的又不仅仅是我初恋男孩,而是回馈故乡的土地,故乡的记忆,故乡的情爱。得到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失去,补偿也就佐证了真实的缺憾。别了,我的初恋,别了,我的家乡,我真正地要漂泊了……
当飞机起飞时我一下子感到恐惧,不知道我的前方是哪儿?我的远方在哪儿?尽管我的身上流着的是日本人的血,但我依然是日本国的异族,疏离、没有归属感;而初恋已在爱的仪式里结束了,故乡更是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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