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尽的黑暗像潮水一般一阵一阵的袭来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的不安却在稳重地沉淀着,有时候她当真不能确定,自己是在万分惊惧的心灵之上强装出一个平静的外表,还是在风平浪静的情景之下迫使自己分泌出小女孩的恐慌。
佐伊和吉艾尔应当已经逃出布鲁公国吧,因为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很久。
弗雷德丽卡却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小时,或者是几天,有或许已经过了几年吧。他能感觉到讲自己固定在墙壁上的金属是那么的冰冷,身上所有的温度仿佛都要被那些粗重的累赘所柞干。她的双眼被厚实的黑布所覆盖,即使是能听到的声音也非常的有限,只有当一股特殊的气味从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时候,她知道是该吃饭的时间了。送饭的人根本从来没有开口过,甚至连走路的声响都难以分辨,只有从唇边传来勺子微微颤动的触觉,让弗雷德丽卡能够分辨那里确实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
起初,弗雷德丽卡还能通过用餐的次数来计算时间。但渐渐的,她连这种最基本的能力都丧失了。他感觉这一顿仿佛又是第一顿,或者刚吃完了一次之后又立即送来了饭,或者这是自己刚才一直在想的还没有到来的这一顿?
唯一能够令弗雷德丽卡感到安慰的也只有佐伊和吉艾尔的爱恋,虽然面对着如此巨大的阻力,也终究有了结果。只是自己似乎忘了提醒他们去能够包容这样的爱情的埃克斯公国。不过他们总能够克服这些困难的吧。自己和奥莉西雅是否终究能够在一起呢?
——这些时候以来,在一片的黑暗与无声之中,奥莉西雅的面容却在弗雷德丽卡的脑海中格外的明晰起来,她觉得如果现在能够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她一定能够将奥莉西雅描摹得分毫不差。他能够回忆起和奥莉西雅生活的一段不算长的时间里的点点滴滴,甚至是一次最平常的用餐中奥莉西雅一共吃了哪些食物。奥莉西雅喜欢吃鸡肉,讨厌动物的内脏,喜欢黑色的男装,讨厌穿晚礼服的女人和穿燕尾服的男人,喜欢白天睡觉夜间赶路——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反倒是奥西的形象,渐渐的模糊了。
或者这和奥西总是带着面具不无关系。
弗雷德丽卡的身体被瘫软的架在那些铁链上面,她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的全身乏力与被提供的饮食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很久以前,她曾经一个人被迷失在了大雾之中。四周的一切都那么模糊不清,偶尔从耳边传来的声响也无法用于分辨方向。她再也不可能有力气迈开哪怕只是一步,而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饥饿感更是无时不刻地侵蚀着女孩的意志。绝望在耳边嘶鸣,化作乌鸦的聒噪,催促着死亡的肉体充当它们的饵食。
那个幼小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坐到在了地上,疲惫与恐惧以各种方式摧残着弗雷德丽卡脆弱的身心。泪水伴随着巨大的哭声决堤而下,即使那会使身体耗尽剩余的体力,但女孩实在无法从命运手掌的巨大压力下重新站起身来。自己的哭声化作更大的恐惧从四面八方灌注进女孩的身体,久久不能停止。
当哭声满满地演化成了抽泣在耳边盘旋了很久之后,一个滚圆的红色苹果落在了弗雷德丽卡的怀里,她匆忙腾出两只不停的擦拭着泪水的手去接,也因为惊讶一时忘记了哭泣。弗雷德丽卡只记得自己将湿润的脸庞抬起时,看到了一头耀眼的金黄色头发,就好像阳光一样温暖。“如果饿了话,就吃掉吧。”弗雷德丽卡当时痴痴地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回味着那冷漠的嗓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始大口的啃咬起手中的苹果。
那苹果是弗雷德丽卡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了。一口咬下去,是那么的鲜美多汁,还有纷纷杳杳而来的芳香,当那带着甜味的汁液滋润自己干涩的喉咙的时候,整个精神也为之一振。
那个金发的男子蹲坐在了弗雷德丽卡的面前,弗雷德丽卡却怎么也记不清他的面容了,只有在她一个劲的啃着苹果的时候,那只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的温暖的大手,就好像夜港里灯塔上的火光一样,显得那么清晰。
那冷漠嗓音中掺杂的微弱感情,弗雷德丽卡至今不能够分辨。“你的家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当弗雷德丽卡听到男人这么说的时候,愣愣地抬起头,与那双碧蓝的眼睛相对。但她却莫名地没有感到害怕。她看到那双朦胧的眼睛是如此懒散,就好像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提起他的兴趣似的,但自己的灵魂又好像被这双眼睛深深地吸引,仿佛透过那表面的一层薄薄的迷雾,就可以发现无比深邃的思想。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了吧。”男人又说,“比起坐在此地默默地等待死亡的降临,不如最后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一次豪赌吧。”他又从怀中的纸袋中拿出一条长长的面包,递给了弗雷德丽卡。
当弗雷德丽卡再次狼吞虎咽地对待那只长面包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感,而来自于金发男人的注视更加让她感到安全。力量似乎又回到了身体,疲劳也渐渐地消失于无形,耳边乌鸦的鸣叫也早已不见。
“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