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打着我的脸颊,好像是什么东西吹进了我的眼中,止不住的泪水磅礴而下
我不知道在异国他乡由於文化冲击而崩溃的最快记录是多少,阿唐是到达美国一周后出现了“精神异常”的初步徵兆。
93年11月1日,在登陆美国一个半月后,我在一家台湾人的公司,找到了一个电脑装配的工作。
此前,为了让阿唐感到自在,阿唐太从位於旧金山的公司分部调到位於硅谷南湾的公司总部,这样可以自己在外面单独租房住,而不是和阿唐太公司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我没有工作许可,是一个黑工,每月1000元工资。这还是我在两周的试用期里拼掉了另一个大陆来的竞争者获得的位置。很快,我又找到另一份装配的工作,每月1400元,台湾老板为了留住我,把工资涨到1500元,升职做了Production Engineer并且兼职测试,许诺将来公司壮大了,我将管理生产线上的工人。
这家公司在硅谷的华人企业中颇具传奇色彩。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正是苹果电脑红红火火的年代,东西卖的好,东西还卖的贵,慕煞了硅谷电脑业界的一大批人,其中有一位就是一个来自台湾的HP的工程师。他在台湾找到一笔钱,然后开始在硅谷找人做苹果电脑的模拟电脑和模拟操作系统。到了92年,东西做出了一个大概,该人就想独吞成果,用手段把两个主要的合作者都撵出了公司,结果动静太大,引起反弹,一时间技术骨干一哄而散。重新招聘人马开练,虽然没有人再出头分享他的股份,东西却做的很慢了。我进公司时,刚刚完成量化生产的准备工作,正大肆扩充队伍以求最后一搏。不幸的是,93年底和94年初的电脑展销基本失败,卖出去的电脑经测试后大多被退了回来。那套东西的思路有问题,为了避免官司,没有去动苹果的CODE,而是采用外围仿真的办法,即你的操作系统可以做什么,我就让我的系统也想办法做到。不说这种在后面玩命追的笨办法很难保证及时更新追踪,就是能跟的上苹果的版本升级,人家只要告你界面侵权,你就死定了。
一句话,用有限的资源,想做一个无限的事业。
94年4月,公司破产。
即使公司能多撑几年,迎来90年代后期硅谷经济的高速成长期,顶多也只能骗来一些风险投资来烧一烧,还是没戏。这不仅是技术上的问题,更重要的是90年代初期过后苹果自身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其封闭的技术发展模式终於导致苹果被几乎全体电脑业界抛弃。
在公司破产前,那位创始人病急乱投医,多次向我请教在中国投资的种种可能性。我是尽自己的所能帮助了他,不过,最终还是黄粱一梦!
此前,我已经在另一家做Pentium主机板的台湾人公司找到一个测试的工作,时薪10美元。所以,从个人生计上讲,对我影响不大,但是心情却变得很坏。
第一家公司是以研发为主,人员素质高,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拿的是蓝领工资,做的却是白领的工作。
新公司虽然薪酬高,不过人员素质大大不如第一家公司,除了老板和几个重要岗位之外,其余都是处於社会底层的越南人,大陆人和台湾人,基本上都是糙人。忆往抚今,常常羞于与之为伍,情绪低落。
今天看来那些小资情调很是无聊,到哪里不都是挣钱,钱本身是没有香臭之分的。不过,当时阿唐刚刚从一个讲究虚荣的环境里出来,面子还是看得很重的。
以阿唐在硅谷的工作经历,应该还是非常顺利。在没有工作准证的情况下,连续找到了好几个工作,虽然都是电脑业的蓝领工。然而不幸的是,阿唐的失落感却愈来愈重。
今天,阿唐试图从社会,家庭和个人特质几个层面上,对阿唐现象进行一番剖析。
首先是社会地位的变迁。在中国,阿唐无论是在知识层面还是在金钱层面上,都是汲身于当时的上流社会。这样说可能不大妥当,有自我膨胀的印象,但至少我在自我感觉上,要比大多数中国人过的要好。在美国,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歧视存在,但是无形之中,自我感觉在社会中的地位已经沦落到低于一般的水平。民工进城啊。
其次是家庭地位的变迁。一般而言,出国的先后对一个家庭内部影响很大。先来先为王,先出来的无论是英语水平还是当地的社会经验一般都要优于后出来的,如果先来者本来就是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自然相安无事,不然,很容易造成原来家庭强者的心理失衡。
最后是个人特质层面的因素。以阿唐的观点,人文专业背景的比理工科容易失落;从事管理,经商,医生,文字工作职业的比工程技术人员容易失落;情感敏感的人比情感迟钝的人容易失落;年龄大的比年龄小的容易失落;惯性大的人比灵活的人容易失落;在国内所谓成功人士比一般人士容易失落;男人比女人容易失落。
究竟什么是失落呢?可能每一个过来人都有不同的定义。还是以阿唐为例。
首先是感到对局面失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