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车上的小男孩
1973年,鄂西北山区的十堰土门。
阿唐的新家是一栋活动木板房,这是一种拼装结构的房屋,可以很容易地拆卸下来用车运到一个新的地点再快速地安装起来。这样的房子一共是5间一栋,一间一家,无论人口多少。我们家是在最靠东头的一间。
为了扩大居住面积,也为了有一个做饭的空间,单位出面,在房头或房后为每一家搭了一间简易的小房。
木板房坐落在一个山坡边上,我和爸妈在我家下面的山坡上种很多向日葵和玉米,秋天的时候曾经大大地享受了一番。
山坡下面又开出了一大片的平地,驻扎着东风轮胎厂的消防队。
家的前面是一条水泥路,路的对面是内胎车间。从我家的门口到对面车间的距离,绝对少于20米。
车间的厂房刚刚建好,正在进行内部的地面清理。厂房的举架很高,大概有三十多米。正中央的天篷下面是一个跨度为50米的天车轨道,半米宽,上面铺设了一条单轨。
一天,我顺着安装在内墙面上的梯子,爬到了天车的轨道上,手脚并用,猴子一般地从20米的空中爬到了50米外的另一端。定了定神,又爬了回来。
这样,我隔几天就爬上去走个来回,练到最后,熟练到直着身子可以来回小跑。
没有人在一边欣赏我的空中杂技,纯粹是为了自己向自己证明什么,表明自己可以战胜恐惧。
现在,打死我也不敢了。岁数越大,越珍惜生命。所谓无知者无畏,正如老毛当年做井底之蛙的豪壮一般。如果邓公不是曾被打倒后的反思,不是早年的留法经历,78,79年访美访日的震撼,能否后来铁了心要向资本主义学习,还难说得紧!
嘘,莫谈国事,接着讲古。
我没有从天车上面掉下来过,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一天,外面下雨,没有地方可去,又钻进车间里面去玩。车间的地面有一条两米宽很深的地沟,两侧浇铸了水泥墙,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跳过去。如平日一样,我一个助跑,就抬脚起跳了。车间屋顶的天窗的玻璃没有完全装好,雨水漏进来洇湿了地面,脚下一滑,没有跳过去,膝盖正正地撞击在对面沟沿的水泥墙的边缘,剧烈的疼痛使得我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昏了过去。
老爸听到我的哭喊,跑过来卷起我的裤子一看,也吓了一跳,背起我就往保健站跑。
医生给我的膝盖做创口清理的时候,我才看到伤口,3公分长,血肉模糊。我目睹着医生给我的伤口缝线,吓得魂飞魄散。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只能直着腿走路,如瘸子一般,很被外班的人讥笑了几天。
继天车冒险和地沟遇险后,我依旧贼心不改,这一回是爬烟筒。
轮胎厂的烟筒是50米高,数据很准确,因为后来学勾股定理时,就是通过测这个烟筒的高度来证明劳动人民发明的定律是如何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当年建烟筒时,因为要搭脚手架,留下了若干的小洞,现在有很多的麻雀在洞里面筑了巢,进进出出,极为忙碌。我看着眼热,总想上去掏上一掏。
一段时间,突然时兴起玩“砸炮”。砸炮是用自行车的辐条做的,里面放进一粒从商店买的猎枪底火,在水泥地上或其它坚硬的表面上一磕,啪地一声响,青烟缈缈,很是震人心魄。
为了追求声响的效果,我们尽量加大装药量,从一粒加到三粒。不过由于辐条底帽的容量有限,三粒是最多的了。
我自小就是一个喜欢动手的人,把砸炮从自行车辐条改造成了子弹壳和钢筋头。先将从姐姐手里要来的保险丝在妈妈的厨房里融化,把子弹壳的底部与铅块融合在一起,再找一个适当粗细的钢筋头,用钢锯在一端锯出凹槽,用皮筋绑上鸡毛。做好后,在子弹壳里装入7,8颗底火,放入钢筋头,然后往天上一抛,铅块和鸡毛的作用下,整个砸炮直直落在地面上,轰地一声巨响,硝烟起处,端的是震耳欲聋。
一次,为了追求最大音量,我放进了十来粒,正当往里面置入钢筋头时,砸炮在我手上爆炸,子弹壳炸碎不见了。我痴痴地看着我的手掌,黑黑的,没有任何感觉,动一动象是戴了一个棉手套,神经被炸麻木了。一旁的小夥伴在捂着大腿哭,我一看,炸碎的弹片打中他的腿,裤子上清晰地留下了一个印迹,卷起裤腿一看,一个显眼的紫痕。是什么神奇的力量保护了我没有受到弹片的伤害,永远是一个不解之谜。
这时候,我的手掌的神经开始苏醒,那钻心的疼痛向我猛烈袭来。我们两个哭着走进保健站,医生闻到我们身上浓烈的火药味,一皱眉,“怎么回事,上哪儿打仗去了?”
所有这些个惊险往事,全部发生在10岁之前。后来也屡屡冒险,不过事前的准备工作就注意做得充分一些了,再没有大的意外发生。
那个年代的人命可是真贱哪,生命好像是风中的一根羽毛,随时都有飞逝的可能。
二、我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