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还活着!”一个头带八角小帽身穿青色短直裰的男仆童在卧在当街的一个人鼻前探了探,高兴地说。
那被他称作爷的,实是个年方弱冠的英俊少年,听闻此言,箭步蹿上,扣住地上那人的脉门搭了一搭,点了点头,左手插到地上那人的颈下,右手插到他膝下,将地上那身躯颀长的男子轻而易举抱在当手,面不红气不喘稳稳走进路边的客栈。
“小二,要间上房。”仆童边吩咐,边给了小二一吊钱。
小二眉开眼笑接过钱,引着二人上了楼。那少年放下救的人,吩咐道:“聂宽,要些热水来。”自己将那兀自昏迷的人点醒。
那人悠悠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一张陌生面孔,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半晌才缓过神说:“这是哪里?”
“客栈。你晕倒在街上了。”少年笑着看着他,笑容如阳光般明朗温暖。
“哦。”那人若有所思微微皱起了眉。少年趁此细细端详起他,只见他脸上泥浆斑斑,头上沾着不少稻草树叶,瞧起来极不体面,但他那衣服虽则破烂不堪,却是丝绸质地,加之眼神清亮十指修长,当是一时落难之人。
聂宽端着一盆水笑呵呵走进房来,将水放在脸盆架上,搓了毛巾,抖了抖,递给那人。
“谢谢。”那人没有继续躺着,拿着毛巾坐起来,又走下床,走到面盆架子边,把毛巾搭在架子上,双手掬了一捧水,扑到脸上,使劲搓了搓,又取下毛巾来洗。
此时小二也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聂宽见了走到脸盆架边:“公子,先换盆水?”说着将脏水端起。小二将净水放在架子上,接过脏水看了眼,说:“我一会儿再送盆水来?”
“谢了,小二哥。”聂宽笑呵呵答道。
那人终于清洗干净,露出一张虽然没甚血色却俊美绝伦的脸来,聂宽看了吐吐舌头,心道:常日里只听人说我家小爷长得俊俏,谁知世上竟有更胜他三分的。
那人见这主仆二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那少年作了一揖,“多谢兄台搭救之恩,在下韩西,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少年一笑,眉目间如有星韵闪动,朗朗答道:“聂风。”
“聂兄,有礼了。”这韩西举止有礼,行动间自然流露一股大家气派。
“公子不必在我家小爷面前如此拘谨,他喜欢的是结交天下朋友。你只管叫他名字,否则他倒不自在。”聂宽插话道。
聂风笑道:“好小子,说得对!韩兄弟,我午饭还不曾吃,陪我吃顿饭如何?”说着挽住韩西手臂,走下楼去。这韩西虽然被他挽着有些别扭,却也不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况且自己已有两日不曾吃过任何东西,早已饿得两眼昏花,此刻既然他肯请自己吃顿饭,那是再好不过。
菜上齐了,聂宽看桌上尽是些清淡素菜和几碗粥,“啊”了一声:“爷!咱们从昨天到现在一直赶路可没吃上一顿好的,怎么现在有机会吃顿饭还吃这些?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韩西脸微微一红,聂风看在眼里,哈哈大笑:“韩兄弟,你别理他,我平日对他疏于管教,所以他说话不干不净的。”又转脸对聂宽说:“死小子!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外面喝风吧。”
其实聂风是出于好意,方才搭韩西的脉已然看出他的昏迷是饥饿所致,这种情况只能先从清淡地吃起,否则会伤了脾胃。因此只点了这些清淡食物,自己也陪着吃,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用了格外的心思。
但其实这韩西是玻璃心肝水晶样的人,对聂风的心意早已领会,嘴上却没有说,只是感激一笑,端起碗来,慢慢喝着绿豆粥。这绿豆粥虽只是夏令常食,却令他想起家中到此时节,也会有绿豆粥,那粥里常常放着百合,清香之外,尚有一分苦涩,过去自己倒不爱喝,只是此刻再想喝时,竟却不能够了。想到这里,神情不觉黯然。他又不愿抬头让聂风主仆看见,只闷头喝那碗粥。
聂风见他只低头喝粥,也不说话,只当他是饿得急了,一时只饶有兴味看着他吃,反倒忘了自己其实已经肚皮空空了。
聂宽本来是要等聂风动箸才开始吃的,看他半天也不动手,只是傻傻盯着韩西看,情知这撞祸的小爷老毛病又犯了,也不去管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韩兄弟,你我身量相仿,来,这衣服你试试。”聂风取出一件浅青色丝袍子递给韩西。
韩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次真的是麻烦聂兄你了。”
聂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值什么,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否则就见外了不是?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你有什么吩咐就叫聂宽去做好了。”说罢离去。扭过脸来,脸上已经堆满笑意,好象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韩公子,你先休息,我就在外间坐着,你有事就叫我。”这聂宽跑到外间,骑马一样坐在椅上,暗自嘟哝:又不知哪家铺子要发财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这聂风蹬蹬上了楼,走到门口却又放轻了脚步,见到聂宽时,轻声问道:“怎样?还睡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