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月亮像细眉毛淡淡挂在天上。
每个月中,朔夜幽灵活动最频繁,随着最后一群夜归的鸟栖息在树上不再发出鸣叫,校园就变得格外安静。
聂榛刚上完一节选修,走在去舞蹈房的路上,路过种满花树的小径时,只见幽灵往来匆匆。因为烫伤的缘故,聂榛已经三天没有弹琴,此刻她有些心绪不宁,仿佛每一寸肌理都有凉意沁入,于是不觉加快了脚步。
走到绿石山边时,幽暗的路灯下绿石如夜荧石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光辉让聂榛觉得安定,她蹲下身子,细细端详了一番,过去她可没这么仔细看过这块石头。
石头上刻着的绿石山三字笔意精到,遒劲古朴,一看便是出自方家之手。聂榛将手指放在字的凹痕中跟着摹写一遍,试图感觉一下笔法,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她的手指摹写过那些凹痕之后,“绿石山”三字之中,那些凹痕之内,竟然出现了另一些字迹!
聂榛惊讶地看着那些扭扭曲曲的字,却辨认不出是些什么,那不是她所认得的语言。
聂榛收回手,那字迹又慢慢隐去了。
她又将绿石上其余所在摸了摸,但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她站起身,在原地又站了片刻后,一路走一路想其中缘故。
快到楼前时,聂榛看到林舞心走在前面,连忙叫她。林舞心却像没听见似的,径自走进楼里。
楼里很静,只有隐约的音乐声和老师打拍子的声音,聂榛又叫了她两声,林舞心仍是头也不回,往西侧走去。
林舞心为了排练需要,特地租借了固定的练功室,但她的练功室是在四楼靠东侧楼梯的地方,如果从西侧楼梯上去,显然是绕了圈子的。聂榛有些奇怪,但更令她奇怪的是,楼道里那些热爱舞蹈每夜来学习的幽灵们面有惊恐,闹闹嚷嚷跟在她身边,这让聂榛满腹狐疑,于是跟在了她的后面,走上楼梯。
林舞心脚步很轻,如同敏捷的鸟儿无声无息飞上楼去。聂榛走到三楼时,那些幽魂停住了脚步,不再跟她走了,一个个噤若寒蝉似的。
聂榛问道:“你们怎么停下了?”
那些幽魂见聂榛看得见他们,吓得掉头就跑。
聂榛微微一笑,心想,都说人怕鬼,谁知道鬼原来也怕人呢?
林舞心一直走到四楼,在4003室门口停下。
这间房间已经许久没有人用了,它的门常年锁着,锁上已经积着厚厚的尘垢。据说当初那三个女孩子都是从这里跳楼的。这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但一直没人用是肯定的。
林舞心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阵冷风,聂榛寒毛倒立,四顾之下,连半个幽魂也无。
渐渐风声停息,空气里平静得只剩下她的心跳。
舞心她怎么了?
聂榛,你为什么觉得害怕呢?你要回头,现在还来得及,至少应该找多些人一起来,壮壮胆子也是好的。聂枫他们肯定已经到了的,把他们叫来吧?
聂榛这样想着,却终于走到了林舞心身边。“舞心?”
林舞心仍旧反应全无,走进门去!
她怎么能走进门呢?聂榛的心中咯噔一下,那门锁着啊#糊甚至没有经过开门的步骤,就走了进去?!
聂榛本想伸手拍她,伸出手去,却缩了回来。
她看见林舞心的左手腕上有一根细细的红色光线。
光线的那一端,攥在一个中学生打扮的男孩子手里!
聂榛不寒而栗,那……那不正是她床上那幅画中的男孩么?!
而那男孩好像根本无视聂榛的存在,面无表情地将一根红色丝巾给林舞心戴上。
林舞心笑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而那男孩却将丝巾越扯越紧,那张漠无表情的面孔令聂榛想起了画皮。
聂榛终于看清楚,他不是人,人的脸绝不可能没有任何表情,僵硬如纸。
“放开她!”聂榛伸手拉祝蝴的手,此时的林舞心忽然空气一般消失于无形。
聂榛骇然倒退,却发现她背后的门已经关上。
那鬼的画皮脱落下来,变成薄薄一页泛黄的画纸,和林舞心床上的一样。聂榛手脚冰凉,微微颤抖着,退到墙壁边,惊恐得看着面前狰狞万状的恶鬼。
“地狱无门你自己闯进来,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鬼朝聂榛狞笑,手上的红丝巾变成黑色锁链。聂榛伸手去开门,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碰不到那扇门。
“不要徒劳了,你已经闯进鬼界了。”
是了,聂榛颤抖的双手反而因为他这句话平静下来,自己确实进入了鬼界,否则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伤害舞心的。舞心现在消隐不见,应该是好事,因为她留在了人间。
事已至此,聂榛反倒泰然自若了。但即使要死,也要弄清事情原委:“你为什么伤害舞心?”
“你死到临头,管这么多干什么。那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由不得你横加干涉。”
聂榛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