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逛了一圈方兜至前头,探目树叶间隙寻觑那小校踪影。等得皱眉:“先前觉他轻功委实不差,简直远在吾徒楚二之上,怎又恁般珊珊迟来?”耳聆草里虫鸣,并无蟋蟀作声,但簌一响,不知何物掠草奇疾。凌天昊警然回觑,未见古怪,这时雾萦稍薄,眼帘里现出一躯摇摇晃晃,踉跄跌撞趋近。
未觉凌天昊又已横身卧于树桠虬枝间,晃悠悠而在头顶。那人甫撞几步即在其下,飕一声袂急,凌天昊又从天而降,伸手按在肩头,微嘿道:“却教好等……”语未尽便觉有异,乍听那人喉声嗬嗬怪响,掌沾鲜血殷染。
凌天昊方为一怔,那人已仆倒翻滚草间,其态惨然。他忙上前探视,辨得身形装束乃似可凯臣无疑,只转眼工夫竟成了血人一般,满脸皆是针线穿肉缀皮裂缝斑驳,两眼缝闭扭曲,更教惊骇莫已。凌天昊虽说见多识广,亦未曾遇这等罕事,又没听到此人遭袭时的叫声,看其手上针线密缝,肢掌扭畸奇诡,稍觑顿觉寒然,不免动容道:“怎么回事?”
可凯臣神智却陷迷乱恍惚,竟不能辨识旁边是他,喉鸣尖厉,缝合的嘴唇间不住地溢血淌沫。凌天昊暗悔自己刚才失策,以致这人却遭惨害,心头一时疚甚,又急欲询知究竟,顿足道:“你到底撞上什么了?”可凯臣只搐难言,嗓中嗬嗬鸣锐。凌天昊忽省:“连嘴也缝上了。”强忍不安之情,挑断唇线,方听可凯臣迷迷糊糊地咕哝促喘,起初语不成句,待透过气来,仍不认得人,只是满地乱爬,嘶声惨然,凌天昊蹙眉细聆,辨得似说:“紫英罗……紫英罗……砖窑……快去……危险……”
“什么紫英罗、砖窑?”凌天昊一时莫明所以,正惑不得释,可凯臣忽似一个临绝无助的孤婴扑撞入怀,痛急竟致丧乱心志,不禁张口咬住凌天昊臂,并且惨嚎剧搐。凌天昊猝感痛楚,本欲拂之跌开,扬手之时但见此人不过二十来岁,血泪混糊满面,其态惨不堪视,他不由得心头恻隐,改抚其头,叹道:“孩子,你到底遭遇何事?”
可凯臣咬他本因痛难自抑之下昏乱失措,但终不能消解自身所捱苦楚,又搐然垂头,咬牙格格作响。凌天昊忙点他几处稍遏痛苦、缓止失血之势的穴道,取药为其敷创,可凯臣剧颤微缓,在他胸前以额撞地,神志犹是狂迷未回,嘶声道:“师父、师兄,快去救紫英罗……小姐有难!”凌天昊愕道:“谁家小姐?”
可凯臣咬牙切齿,虽是神昏志乱,抬面时满目仇恨难抑,如红燃之火欲迸瞳外,不停以头撞树,仿佛在同仇人拼命,直到最后一滴血尽方休。嘶声道:“凌老贼!凌家的奸贼!假惺惺……恁地歹毒,我和你们拼了!”凌天昊忙扯他回来,免得撞死于树桩,琢磨其言,却奇:“凌家又怎么了?”
可凯臣在他手底急挣不脱,促喘一回,恨声道:“凌老賊勾结妖人,先我一步已入砖窑作……作恶!小姐有……有难,我须去拼命!架势堂弟子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也宁死不退!”于慷慨激烈处,又惹惨痛难当,搐极越乱神志,猛然张口来咬凌天昊肩膀。
齿未容啮,突然歪头昏伏凌天昊怀里。
“不得不点你昏睡穴,且在树丛里等我回来。”凌天昊移指拢袖,叹息方毕,心下已渐释然,寻思:“原来是纳兰春树的弟子,所说的什么紫英罗小姐,莫非便是纳兰那位千金?”他日前从门客邵飘萍口里得悉纳兰之女被掳于野,既已了然于心,岂可耽搁?暗感眼前此人也不失为一条忠直热血好汉,只不明为何一口咬定砖窑中作恶之辈与凌家有关,急要探查水落石出,但虑可凯臣留此或会另遭野犬闻血糜聚叼食,忙改置于树桠上安卧妥当,以衣带缠缚免堕,方跃身而下。
仰目间阴霾四聚,此地凶诡气息越浓。凌天昊遥向黑暗砖窑荒场,觑目觉必履险难免,心下并无迟疑,决念于胸:“不管那边有什么难测之险,只要纳兰家小姐果真在内,我总要去把她救出来。为人父母,将心比心。”
纳兰春树攥手忽紧,遥看飞幔飘扬间那袭矫翩之影,目光凛然寒锐如锋,不觉冷哼道:“凌天昊的女儿,须不能怨我狠心不饶!”
眸间矫影疾至,却撞向潜掌万锋之端,李延瑞顷觉竟临同归于尽的绝局,不由念动悸然:“明知我最多不过倏受重创,尚不至死,有‘辰寅子’方位不取,纳兰却唆她从‘申午辰’位来送命!”
乐逍遥头未及回,只趋到缸边,大眼骨溜溜探。水缸里蓦然冒出一只手,迅难猝防,湿淋淋地抓在他脸上。三指箕张如猛禽爪攫,冷不丁按着面门。他怎料药缸里竟有人潜伏,因闻水声古怪,好奇来觑,登时变生倏然。
虽在黑暗之中,触目近觑,一霎亦瞧出那只手残剩三指。抓抵便即发力紧箍,其劲之甚,似有碎石威势。他猝惊之下,岂等吐劲抓爆脸庞,慌不暇思,回手亦抓对方脸,待抄掠落空,才省那缸里仅冒一爪而已。急撩一掌回切其腕,不经意使上了锦瑟所授上乘手法“相濡以沫”。
此招仙班手段何等玄妙,饶是受制在先,仍教缸中藏者未触而惊,仿佛手上长眼般,不待乐逍遥回掌掠及,飒然移爪缩臂避开。乐逍遥面上一松,心头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