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忽感眼前银龙矫旋,一时花晃难觑究竟,蓦然肩膊捆紧,提刀不及,双臂亦缠。灵儿绕兜数圈,身影俏然落地,回眸只见高相龙连人带椅缠练严实,恁奈急挣不脱。她忍不住说:“我才想起来该使素绫绑你呢!”高相龙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全是疯子,变态……”
李逍遥在另一边连变数十套姿势,砰的一脚踹将出去,趁恭晓安看得眼花缭乱,正中其裆。眼望那厮掼撞墙头又弹躯落回,李逍遥蹦到旁边,提脚横踹,送其飞进残垣深处,方才摆个雷打不动的“金鸡独立”,转望灵儿。只见她斯斯文文立在高相龙面前,李逍遥忙问:“怎麽了?”灵儿红著眼圈告知:“他骂人哎。”李逍遥捋袖蹦来,提掌说道:“让我掌嘴,教斯文些……咦,高先生怎麽睡过去啦,还跟台州粽子似地?”灵儿告之:“我点他穴啦。”李逍遥啪一脚踹高相龙到阴暗处得其所哉,方道:“该!”
此乃高先生之福,负於灵儿之手纵有百般不服,总比死在别人刀下强。但他跌入废垣暗处得免後劫,无疑又属赵李这对苦命鸳鸯所留的无穷隐患。多年後,当老婶押送李家新秀小忆入清韵书院淑女班就读时,那里自有一位讲授“开元占经”的高先生黑著脸拿藤条在等新生入学……
世事难以测料,此非李逍遥当下所能虑及,他与灵儿只是心怀仁念,却忘了老婶“除患务绝”的告诲。
他转过脸来,因见残园里竟无敌人,连先前那驻剑寂坐之影也不知何向,他心头起惑:“又怎地?”虽不明究竟,暗觉突然如此之静绝非好兆,非但不令人稍感轻松,反而愈添沈沈侵迫之气,仿佛暴风雨骤临之前的那一瞬间。
李逍遥见那瘦小老丐虽垂肠於地,仍在空庭重复使那招“见龙在田”,仿佛面前敌刃未去,他神志纵然渐失,心头兀自固守一念:“有我护住这几个老家夥,你休想杀过来。”突然间,他恍惚觉察有敌欺近,迷迷糊糊发掌转势推挡,手抵李逍遥胸口,力道其弱无比。李逍遥不觉热泪盈眸,心头血澎激荡,顷间竟噎无语。他稍退一步,袁老丐瘦小之躯终失所凭,苦撑良久之劲至此顿消无存,软绵绵地栽在李逍遥胸前,李逍遥扶他之时,手触其腕,脉已无搏,惊而另探鼻息,心头一阵怆痛:“八爷……”老南宫挨过来问:“可还有救?”李逍遥竭力忍哭,摇了摇头。
何书生勉力爬行而至,喃喃无力地说道:“定然还有救,谁……谁人不知丐帮袁八一生从未伤过人命,乱世中行走江湖似他这……这般,虽然愚蠢,但……总该有好报!”
“阿谁似你,劣心肠……”暗夜荒坡上,蹦蹦跳跳地走著一个娇小身影。手拎一根红线所系小香袋,兜著圈儿悠悠甩著走,稚嫩歌声中透出几分得意。但没走得几步便觉异样,脚尖不知踢到什麽,磕得生疼。“哎哟哎哟哦!”
她呼两声痛,弯腰抚足,自揉痛脚之际,低眼瞥见脚下僵挺挺躺得有躯,原来是此人所绊。小姑娘圆眼骨碌转得一转,鼻头先皱,恼道:“哎唷咦……碍偶哦!死了你──”劈劈砰砰乱踢数脚,那躯硬梆梆不动弹,反教小妞儿捧脚越发苦楚:“哎咦……啊呀!”
她究竟机灵远胜济辈,大眼愣圆稍霎,已知不对。嫩口微张,低哦一声:“噫呀啧啧!”忙抬手朝天,五根纤指屈张三下,不知使何妙法,一时满天流荧,青幽幽地耀亮山坡。扫目之间,顿吓一跳,原来满坡皆是死尸,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
小妞儿倒吸凉气:“噫……”她虽见识颇丰,但也未曾一下子看见这麽多死尸,不由蹦脚乱跺,自驱慌神之感,定睛再瞧,依稀认得死者服色全似紫烟轩里纳兰手下那些兵卒,部署於此处守卫墨宗祠,怎料转眼横尸遍野!
妞吓一跳,望矢暗骇:“别是又撞上了以前剿杀苗人的老察罕!”她足游四方,素闻察罕军善射,但蹲身拾箭一瞧,又不似察罕部河洛精骑所用的狼齿长箭,非但短了许多,更是打造精致,乍看倒似仅供玩赏的工艺精品,而非杀人利器。小妞暗觉没见过这种,难免心生好玩之趣,拿矢瞧来瞧去,无意中瞅得矢杆篆得有字:“流魇飞羽”。
小甜甜心头寒起,咋舌:“这是哪个山头的东东?谁能告诉偶……”因看不明,正自懊恼跺足,底下有语闷哼,透出无穷苦楚:“跟你说也……也行,可……可你先得把脚从我嘴上挪开。这等落井下石……苦哇!”甜甜惊跳:“冤魂不散哎!”小姑娘受惊的反应也没比平时慢,乍蹦一旁,俩手急扬,不知多少铁叶镖射在那蠕蠕欲起的影上。
待得动静微弱了些,她惊魂甫定方才上前,没忘先搬块石头砸将过去,随著一声垂死之呼,只见尸堆下爬出一个没死的卒子,经此折腾,转瞬这卒子眼见得也不活了,目含不平之色,瘫血泊中奄奄一息道:“本……本以为钻尸堆里可望逃过一劫,不……不料终究还是劫数难逃!”甜甜看明不是鬼钻出来吓她,方才放心,上前说道:“谁叫你吓偶?”
那没死透的兵口吐血沫,喃喃道:“众哥哥等……等一等我,留下几句话就……就追随你们来了……咳咳咳!”甜甜蹲过来问:“咕哝咕哝咕哝啥子哩?”卒子:“我说……架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