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武士装束的人,显是犹未欺近其身立遭老道点倒。
李逍遥双眼顿圆,暗觉硬天师这一下只怕要吃苦头。果不其然,硬天师犹未落定,手刚揪上那道长衣衫,老道陡然睁眼,目中精光激射。硬天师不由地心头一寒,肥脸搐起。老道忽吟:“闭门家中坐,肉鸡飞进窗。”
“姑娘,到了。”
一叶轻舟悠悠靠岸,艄子停桨张望,口中问道:“姑娘怎知有没走对?”灵儿不等小船泊定,步法轻盈地跳上河岸,说道:“想是这儿了。”艄子取根肥肠放入嘴里大嚼,双眼却从笠沿下偷瞧岸边那窕美姿影,干涩的喉咙里不禁咕的一响。
灵儿暗觉李逍遥便在左近,而且似陷险境,虽然说不清何以会有这般预感,只是越发的焦虑难安,急欲赶去与他相会,待走几步想起艄子,转头回瞧一眼,咬了咬唇,问道:“小椴,你要回去麽?”
咽下肥肠之後,小椴乱咳两声方道:“自然……自然是要陪姑娘同走。”因见他眼睛从笠沿下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身子,灵儿不由奇怪地瞥了瞥他,问道:“那你……你还愣著干什麽?”小椴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低拽草笠,掩言道:“没……小的只是有些不明,姑娘为何不等徐达哥们回来?说不定他们一夥已会同了逍遥哥儿,这时正往回赶呢。”
黄昏时分徐达、蓝玉一夥已找齐了轻便船只,沿李逍遥、殷野狐所走的方向一哄而去,独留小椴陪灵儿守候。然而等到夜深时仍未传回半点音讯,灵儿担心李逍遥出事,只是坐立不安。再等一阵越发心慌意乱,终於要小椴找来梭舟,留清凉宝宝和小狗看护方老板大船,决意自己去寻。不想小椴竟似早有准备,自告奋勇为她当艄公,一路划到此处,灵儿忽叫停下。
眺望一带江枫似火,灵儿心中有个越来越强烈的念头:“逍遥哥哥定然是从这里进去的,哎哟不好!有……有味儿哩!”柔睫低阖稍霎,一时说不出这是何等样的味儿,只觉这是一种危险的气息,且似曾经遇过一回。
既感心上人遭遇凶险,她怎能不急,见小椴仍磨蹭著未下船,便不多等,凭著一丝灵念沿水边急寻,此时眼里少了五光十色,於暗夜之中竟愈辨物无碍,只不明何故。走不多时,忽见水边漂来几样衣衫,其中赫然有她熟悉的气息。灵儿心头乱鼓敲起,忙拾树枝挑起一瞧,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抑的惊呼:“逍遥哥哥的衣物!”
但见衣衫撕破之处可骇,灵儿越发心慌,且感困惑难明:“人呢?”想不出李逍遥怎会只剩下这几条破衣烂衫,转头本要叫小椴来看,可却连人带船都不见了踪影,隔了数簇芦丛,急难觑清他在何处。灵儿迟疑了一回,终是不好意思高声叫唤别人名字。凝目往水里再寻视时,又见有衣漂来,鼓泡泡地搭在苇草丛间,似是一件宽大的道袍。灵儿一时心乱,再难细辨气息,见那道袍底下鼓鼓囊囊,因距岸边殊不为近,昏暗里看不清底下究竟盖的是人还是一大团杂草败枝。
所谓关心则乱,灵儿平素心思笃纯,从水边拾到李逍遥衣衫,又因四顾不见人影,便自猜想他该不会是遇溺了,至少先须瞧清楚。从岸上伸树枝够不著那团鼓涨的衣物,只得除下鞋子,高挽裤腿,大著胆子涉水而探,心里千盼万盼只祈莫看到李逍遥的尸身。待趟近水中那片苇丛,伸树枝挑衣而瞧,底下只有一簇似是被雷打下来的粗木残枝。
灵儿方松了一口气,轻手自拍胸口,暗觉自己似乎过於紧张了,凭李逍遥自小在渔村长大的历练,说什麽也不至於在一滩芦荡里遇溺。可是他在哪儿呢?她不免又忧,直起腰身正顾盼间,不知从何处突传一声呼哨。
灵儿心念暗动:“许是逍遥哥哥?”忙回岸边,却找不著刚才脱下的鞋子。她不禁心中奇怪:“咦?”兀自低觑四周,脑後突然扑簌一声拨草微响,有影悄投於地,苇丛里抬起一只手,拈著两只鞋子晃了晃,嘿然道:“找什麽呢,小妹妹?”话声虽低,听来却甚放肆。灵儿闻声回望,瞧出那人拎到手的果然是她那双鞋子。那人见她回靥之际容色照人,啧一声赞美道:“小妹妹好俊哪!带到姑苏城里决计不输给林月如了,别愣著呀!想要就过来讨。”边笑边退,似欲引她来要,立时显出不怀好意,灵儿不由颦眉郁闷。
耳听得四下里呼哨声乱起,草丛里一阵黑影急窜,旋即肆笑之声杂做一片。灵儿急想找著李逍遥,哪里料到会在这当儿撞上无聊之徒,正不知如何要回鞋子,周遭突然撞出一夥蒙脸低笠、夜行结束的黑衣武人,各皆光著泥脚,打蓝色绑腿,每人左膀清一色扎条黄布,不知何意。有人拿火把朝灵儿脸上照了照,见这落单少女竟然如此貌美动人,不由得乱声惊呼,裆间纷纷鼓兀而起。
一人涨粗了脖筋说道:“显然还早著呢,咱先找点乐子打发这漫漫长夜……”另一人咧出黄黑参差的烂牙,笑道:“那小子够意思嘛!活儿还没开锣,先送只嫩鸡来犒劳大夥了。就冲这,众弟兄今儿可得把正活儿干利索了,至少甭辜负了这等好货色呀!”旁边一个满脸疥疮的粗汉忙著解裤,鼻孔里浊喘促起,红著眼道:“没说的!管叫那老东西没命看见明早寒山寺的日出……来吧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