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似歌非歌、似诗非诗的调儿,李逍遥听了未觉如何,何子壑突然动容道:“大……大哥!”水家姊妹脸上变色之际,一干大大小小的船夥全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一人。李逍遥忙摆“金鸡独立”准备迎战,心头暗凛:“哇啊,他老大来了……”转面但见那只攥蛋之手缓缓缩回柱影下,一个落汤鸡般的糟老头显然刚从水里给捞将上来,背靠栏柱簌索而坐,口里“噗呼噗呼”吐过了水,便自颤手掰壳,把那蛋吃了。
李逍遥奇道:“咦,老鸟哎。”水汶汶在旁凛声道:“何子丘!”但见梁、峰、峦三兄弟忙扑到糟老头跟前,李逍遥只道即将看到一幕纷声哭诉的情景,兀感奇怪:“不想这老鸟是他们老大。”耳听得何子梁急道:“大哥,吃香蕉就行了,你别……别又磕掉了牙!”说完把甘蔗一捏,内力吐处,挤出水来。何子峰忙把瓜瓤也挤出汁,双手捧定,呈将上前:“大哥,先喝点儿瓜汁润润嗓。”子峦也不甘落後,摸出个梨,说道:“大哥,梨汁好喝。”发劲攥烂,溅了糟老头满脸浆汁乱淌。
李逍遥正瞧得奇特,只见何子壑也爬了过去,挤开旁的兄弟,却揪糟老头湿漉漉的衣衫,怒声质问:“大哥,你……你怎能耍我?这些年从你口里蒙来的不是七伤拳的精要……”李逍遥暗讶:“先前说什麽他也不肯信,这会儿怎麽又改念头啦?”何子壑自撕衣襟,眼里尽是气急败坏之情,促喘的道:“我遭拳力反震自身,虽说受伤不轻,却……却全无脉络尽皆震碎的情形,可见……可见这路拳法没练对,或者根本不是七……七伤拳!”又喘一阵,咬牙切齿道:“你别想再糊弄我,老子自挨了一道拳力,比谁都清楚!你这老东西!”
说到气急处,不禁把手乱扯,糟老头衣襟撕裂,露出瘦骨嶙嶙的胸膛,布满老斑的身上竟有许多烫痕和鞭伤。众人一见便都吃惊不迭:“谁把他折磨成这样?”何子梁先已矍然变色,指著糟老头满身伤痕,怒道:“二哥,这是怎麽回事?你说你会好好对待咱大哥的……”何子峦凑前检视糟老头腰下,忽从那话儿拔出一根血淋淋的绣花针,大叫:“老二,你忒毒了吧?这也干得出来?”
何子壑忙道:“不是我……谁都知道我家那口子是个泼妇……”其他三兄弟早已怒煞,浑忘外人在旁,气冲冲地抢将上前便朝何子壑拳打脚踢,可怜何子壑身受重伤之下无力反击,唯有挨捶的份儿。李逍遥正自呆望,却见何子峦瞅个隙儿凑到糟老头耳边,拈针朝鼻前一晃,眼露异光地说道:“大哥,打今儿起到我家住去,拳经你窝是窝不住的,绣花针咱家媳妇儿有的是……”子梁闻声回头,疑道:“你说什麽?”子峦忙掩言道:“我说,大哥到我那里定会过得很舒服。赶明儿我就种香蕉……”何子梁怒道:“怎轮得到你?大哥在老二、子陵那里都没好日子过,回头我接他到家里养老去,才合乎长幼有序的规矩。”
在众兄弟争吵声中,糟老头颤巍巍地拾起蕉皮,痴痴而笑,放进嘴里艰难嚼动。何子壑爬到他脚边,眼露怨毒之芒,强撑著问了一句:“大哥,你自己不成了,为……为何不把拳经精义和盘托付於我?”见他如此执迷不悟,锦瑟忍不住冷冷说道:“七伤拳本是崆峒派传子不传女的绝学,何子丘不属曹氏嫡系,只因了那‘五劳七伤’拳阵需凑足七人合拳之数,他才有缘沾边。囿於崆峒门规,就算他学会了,又怎敢擅自教给别人?你们虽是他亲兄弟,却未曾拜入崆峒门下,倘若真的私自偷学到手,曹霸闻讯必来追杀!”
何家几兄弟闻言皆各凛然变色。何子壑嘶声问道:“你……你怎会知得如此详细?”锦瑟却不多理,转面瞧向李逍遥,颦眉含惑,轻声道:“公子似乎早已学会名花流的步法。”李逍遥心头一阵不是滋味:“果然是名花流的渊源!”
那糟老头自玩鸡鸡之际,低眼瞅见几兄弟都不甘心地瞪著他,不由得一愣,随即裂嘴傻笑,念念有词的道:“损心伤肺摧肝肠……噗呼噗呼……脏离精失意恍惚……呼……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几兄弟见他眼光里忽有沈痛悲哀之意霎闪而隐,所吟此调似含深意,不由面面相觑,随即齐挨糟老头撒尿淋了满脸。
何子峰不禁一怒挥拳:“老狗,你……”糟老头慌忙躲到一人背後,何子峰看都没看便伸手来抓,口里说道:“休走!”腕侧忽有一掌斜抹,不待何子峰变招,反切其脉,随即旁牵斜带,摔这大个儿一个趋趄。何子峰腰撞横栏,方才看清了出手之人居然是李逍遥,没想到他随手一撩之力竟大如斯,脚下仍立不定,随即破栏坠塘。
李逍遥口含还神丹,眼见自己使出“相濡以沫”这一招居然轻易摔飞了何子峰,心下暗讶:“不想此招竟含借力反打的意思,敌人有多少力道打过来就还他多少,真是太妙了!”笃一声响,刚坠塘的何子峰犹未沾水又飞了回来,李逍遥方吃一惊:“不想此人亦颇了得……”但见何子峰竟在他脚下栽个嘴啃泥,此又出乎所料。
但见一条鱼羊帮船只里蹦出个滚圆溜瓜似的肥躯,拍了拍手,哈哈大笑:“突然撞下这麽个人来,以为是妖呢!呵呵……适才听见有怪声怪调的妖歌打此传出,说什麽‘魂魄飞扬’,让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