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力听出他究是何人,但已收声不及。正惴然间,那精壮汉子忽道:“你再这等惫懒,老子把你的小狗一把抓过来捏死先!”李逍遥和米宝宝皆惊,哪敢多话,慌忙从这凶霸霸的大汉身前溜了过去,迳入厨房。
勺了一盆水,本要端去店堂,忽又停步,心想:“趁这会儿溜,不知来不来得及?”刚动此念,那女郎在身後突道:“小二,别磨磨蹭蹭了,把水端来。”李逍遥无奈只好暂消溜走之意,为免米宝宝不保,哪敢再抱进去,放它下地,低声说道:“去陪灵儿罢。”轻拍狗!一记,米宝宝跑得飞快。
转面瞧见那女郎俏生生的背姿,脑中不禁想起昔日“金宝药店”檐下悬挂的那个形状好看的葫芦,刚感腹热,小甜甜所加之苦又猛地袭上心头,直似著了火般。那女郎闻声转面,见他一脸憋痛之色,奇道:“怎麽?”李逍遥忙驱杂念,掩饰道:“没事儿,水烫……”待他摇摇晃晃地端盆而近,那女郎探手试水,不禁蹙眉道:“这水冰得很哪。”
“不妨,”老苍龙冷哼道:“只要是清水就行。”李逍遥见那女郎白里透红的手沾了许多水珠,更增娇嫩欲滴之色,不免心头又是一荡,随即怪痛又生,腹下如遭万针所炙,这等苦楚实无可状。
那女郎暗觉此人古怪,便不搭理,接了水盆送到老苍龙跟前,供其洗手。李逍遥正想:“八百龙里边怎麽会有妞儿哦?”眼角无意间瞥见老苍龙随身负有一个不甚长的黑布包裹,外缠鹿皮,加了数层鹿筋缚绕严实,仿佛裹粽也似。虽只掠眼一瞥,霎那间李逍遥的右手忽生欲握之感,心念随之倏动:“有感应!”不知为何,每当湛卢剑出现在左近,他的手就有这样的感应。说来也奇,料想或许是因为湛卢宝剑多番随他出生入死,剑意与手感已然浑合为一脉相连之气。
世间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得解释。此时李逍遥眼盯老苍龙所带的剑形包裹,心中却急盼释此疑念,暗思:“湛卢剑梢断了半截,看这包袱的形状,里边裹的正是断剑。那天在雁荡山遭遇八百龙大举围山,记得湛卢剑明明是被鬼爪道人所掠,怎会到了老苍龙这里?”不管有没有解释,适才所怀伺机开溜之念全消,只想寻隙探明究竟,倘若果是湛卢,自当设法偷将回来。
方动此念,衣襟突然一紧,冷不防被老苍龙揪到面前。这一下出乎不意,李逍遥只吓得心都快蹦出口边,骇然想:“怎麽就觑穿了?”为免徒落後手,情急之际唯有把心一横,悄转手腕,暗捏飞龙探云手的“掠”字诀。虽感此时内力难生,且因重伤新愈,手法定然不及寻常快速。然而事已至此,怎能不豁出去?
那只手将探未探之时,但听老苍龙冷哼道:“小子,你说话的口气怎麽这等耳熟?”李逍遥一时没敢作声,心中只是叫苦,待要探手掠夺宝剑已迟,那女郎纤身微移,不经意间挡在老苍龙之侧,却问:“师伯,怎麽一回事?”李逍遥的手探到她的脐下,慌忙缩回,究因奇快难状,那女郎似未察觉,可是李逍遥一时也没法碰到她腰後那个剑状包袱。
但见老苍龙面肌抽搐一阵,显是想起恨事,沈声道:“雪枯,你与几位师哥究是新近入关的第二拨弟子,没赶上雁荡山一战。”李逍遥悬起的心儿晃悠悠,暗怵:“他怎麽提起雁荡山哦?”那女郎虽仍未除蒙面黑巾,俏眼里但见精光霎闪,说道:“雪枯听说那个蜀山派的小贼使诡计暗算了师伯,害你坏了眼睛……”
“不要再提眼睛!”老苍龙突然面孔僵冷如玄寒之岩,一口浊气吁然而出,面前那盆水斗地激旋一圈,团团聚拢,从中弹出一颗水珠,不巧沾到李逍遥眉心,又从两眼之间汇聚冷汗,凝成一粒更大的水珠,缓缓滚淌而下,却挂在鼻尖,半天悬而不落。这便有如他悬起的心情。正七上八下之际,只听老苍龙沈声道:“八百龙中人不该说谎!雪枯,不是什麽暗算,我便是伤在那少年一招奇妙剑法之下,若有机会再遇上他,这等伤眼之痛合该也让他尝尝!”
那女郎雪枯龙眼中精光更锐,恨声道:“师伯放心,雪枯定然找他出来,非废他一对招子不可!”李逍遥不由“噫”一声倒吸凉气,大眼忙闭。但听老苍龙凛然道:“这是我的事,无须你们插手。你等入关,只是要陪同少主送这口宝剑到林家堡,达成老狼主与江南武林联姻的心愿。”李逍遥闻言越发笃信包袱里果是那口原属林家堡的宝剑湛卢,惜已无望得手,又听得几句,难免愈忧:“又当我面说这些,搞不好又要灭口……”
其实老苍龙所言并非密谋,何患旁人多听,更无灭口之念。但也不愿多谈如何结亲之事,只默思片刻,突然缓缓地放开李逍遥的衣襟,叹道:“许是我日思夜恨,便如列子说符篇所述‘疑心生暗鬼’的故事。这位小二哥嗓音暗哑,默言少语……”抬手摸了摸李逍遥满布冷汗的秃脑门,又道:“且是秃头,老夫平心一想,非似那小贼嗓门既大,油嘴滑舌,又有小辫子可抓。想是认错了人,绝不是他。”说到此处,缓缓摇头,面色黯然。
李逍遥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仍感惊魂难定,不能相信这就蒙混过关。老苍龙默默不语,缓缓洗了洗手,复按剑状包袱。那女郎见李逍遥仍愣著没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