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瞪著老苍龙,忍不住咕哝道:“有一只手,他……”忽觉老苍龙沈下脸色,那句没嘀咕完的话语只得咽回肚里。
正感大惑不解:“他搞啥鬼,还搞得这麽神秘,连自个人也不让知情……”但见老苍龙仰面沈吟一回,突道:“素闻茅以降最是护短,但凡他门徒受欺,不论多远他都会设法庇护。我亦听说茅山派的‘移神换法’这门秘术果是神奇!绝非凡人可堪想象……”李逍遥心下又忍不住嘀咕:“移你的大头鬼了!”越发不明这老者何以设法为他开脱。
那三名遁士闻言亦奇:“这小子竟会是茅山门下?”李逍遥乐得清闲,转望老苍龙,心想:“且看你如何圆场!”老苍龙似已胸有成竹,又唏嘘一回,突问:“这小二适才说是茅老道上了他身,是以变得这等难缠。此间可有与众不同之处?”石天龙早已留意墙上有一幅画像,心念一动,奇道:“此店挂著茅以降的像,难道……”玄金夔冷冷道:“江南不少民居都贴此像,大概街头有售。”
老苍龙抚颌道:“不……这便是不寻常处。你二人日前来此订房,难道不先打听打听店家娘是何来历?”李逍遥挠头暗惑:“究是搞啥鬼哦?”玄金夔冷冷道:“听说店家妇在当地乃是会些法术之人,镇民大都敬而远之。探知此妇人称黄花娘子,先前已禀过师伯的。”李逍遥暗佩:“果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住个店都不含糊。”
老苍龙叹道:“然则你们只知其一,未明其二。那老娘们便是茅老道俗家的干小姨子,昔在清韵书院辍学,你们高相龙师叔曾在那儿讲授《开元占经》,尝为其师。我也才想起来,此店既是她所开,与茅山派必有极深的渊源,岂是外人所能欺将上门的?”李逍遥越发暗惊:“连这都知?老苍龙还真是越老越不糊涂了,便如老姬所说‘人老精,鬼老灵’,就是这种!”玄金夔却也不蠢,蹙眉道:“师伯是说茅老仙果有这份神通,竟借这小夥计之手给咱们一点厉害瞧瞧?如此无稽,怎能信得……”
“此间无疑是茅老道所罩的地头,”老苍龙拉脸道。“江苏茅山,素执中土道教之牛耳。当下我们踩进了人家的地盘,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想那茅主持久享天下道宗至尊的地位,即便千百年後茅山道术仍是朝野尊崇之道学正宗。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这点小小教训便是要我等须给他茅山派几分薄面!”
李逍遥便是不明:“老苍龙为啥替我解围?按说他该一心报仇才是,难道……”老苍龙此举究是因何,他仍然难以揣透,只觉老苍龙那般总是若有所思的神色间又似酝酿著更深的心计。在这些人跟前不论他从来如何机灵,始终有如孙猴儿使尽浑身解数也蹦不出如来佛掌。正感苦恼,但见老苍龙从桌面下方悄按手掌,似有所示。
“这个手势是对我做的,还是使给别人瞧的?”李逍遥方只一愣,从老苍龙默然仰面的神情中忽然想到一处关节:“我要不要配合他,帮他把谎言立马给圆啦?”这原也不难,毕竟他在乡下见过不少神棍巫婆玩的装神弄鬼把戏。虽说晓得如何打圆场,心下却委实不情愿受老苍龙所制,若因而遭其摆布,比起一味挨欺受气又更不妙。兀自犹疑,忽听一声低叱,雪枯龙恨恨的朝他欺将过来,红著眼圈道:“刚才你……总之我不信这邪!”
老苍龙不禁沈脸道:“雪枯!”雪枯龙忿恨李逍遥先前抓她胸脯,只觉这般奇耻大辱深入髓里,一时气炸了头,哪里听得进旁人之劝,纵感老苍龙语气不快,她亦置若罔闻,只想向李逍遥讨还……至於到底能够讨还什麽,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心想:“总之,不能这麽算了!”
“那又怎样?”李逍遥言犹未讫,胸口倏地大震,刚瞥见这关外女子袖影里闪出一个流星锥,只从眼帘里霎然乍现即隐,他便随著一股剧撞之势掼跌门角,胸肋痛楚难抑,不知断了几根肋骨。所幸那枚飞锥恰巧撞在他怀揣的小剑匣之上,并未透心穿入。饶是如此,徒受这种裂骨般的苦楚还不如顷时死去痛快些。
雪枯龙见他仍要挣扎起身,不禁愈怒,哼道:“皮厚!不信戳你不穿……”又要飞锥穿他心窝,玄金夔、石天龙互交眼色,分从左右拦阻,皆劝:“师妹,稍安毋躁。”雪枯龙一时未明两个同门所使眼色何意,只是忿怒难平:“他……”陡飞一脚,正中李逍遥肚子。先前所吃的两碗面全吐了出来。
老苍龙沈哼道:“你几个真是不知好歹!此是江南不是关东,便因你们本乃新面孔,不为傲家探子注意,才教你们浮出水面以便陪同少主前往林家堡求亲,若在镇内害下人命,如何露面得?别忘了,傲家和官军可都巴不得揪咱们的短呢!”石天龙朝雪枯龙又使眼色,和颜道:“师伯说的是。”
雪枯龙犹没领会,指著李逍遥,恨声道:“这小贼分明是使诈……”李逍遥本来不愿替老苍龙圆此一谎,但见雪枯龙仍然不依不饶,为免纠缠不休,尤怕又挨她一锥,索性顺她所说之“诈”就势耍巧,突然翻了白眼,手脚乱颤一阵,就此绷直不动。雪枯龙顿吃一惊:“啊……死了?”因恐师伯怪罪,慌忙伸手来探,不料李逍遥突然张眼,做大梦初醒状,茫然的问道:“发生何事?我怎麽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