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尚且不明苗疆魔蝠何以竟袭葛金刀,慢慢记起当时情形,感激之情又涌上心头,不由得热泪滚眶而落,只仍不知苗疆的蝠族与自己有何恩怨,印象里还是头一遭听人提起苗疆有“蝠族”。一日之内连遇变故,李逍遥心情动荡难伏,灵儿既不在身边,南浦云、葛金刀两人为了“还魂丹”先後身故,同是一般回肠荡气。李逍遥一时泪流不禁,只觉偌大天地竟剩他一人孤零零,反而活的寂寞,料想南浦云得葛金刀这等燕赵豪士相伴,已不孤独。
当下他无力把葛金刀的尸身从车底拖出来,靠坐车轮之旁,伤痛了一回,渐渐不支,便在昏沈沈之间,忽觉手背温热,似受柔物相舔。立时想起那魔蝠或并未退去,一惊而醒,急忙抓剑,所幸越女剑便在手边。提剑之际,他突然想起:“那时出於求生之念,我似乎砍了魔蝠一剑。”只道魔蝠未伤又返,睁目而视,却见一只毛茸茸小狗屁颠屁颠地跑开了,似也被他吓了一跳。
李逍遥朦朦胧胧地看不分明,只觉那影儿似乎米宝宝,但想那小狗既被阿奴所掳,如何会在此间?他不禁唤了两声,嗓音嘶哑低涩,连自己听了都觉怪异,料想小狗反会吓得溜远些。小狗果然一去不返,他靠坐残车之旁,呆呆地望著葛金刀的尸身,想不起自己该当如何是好。但当想起灵儿尚且不知下落,顿生焦虑,心念渐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须找回灵儿,省得万一到了下边撞著姥姥,说起灵儿丢了,实在无颜。”一咬牙,以剑撑地,正要起身去寻,眼光触及葛金刀躯身,不禁又瞧了瞧手里所攥还魂丹,怆然泪下,自思:“葛大哥的尸身须得先葬了,让他入土为安。”
於是用剑挖土,本想做个坑,转念却思:“须得先把他从大车下弄出来。”勉力伸手托抬车辙,一点一点地把葛金刀往外扯。其时他身蓄豹烈蛇寒两大股药力,正融经脉之间,浑化更为强厚的真气,只因未察,神思恍然之际并没想到驾驭自身新增内力的法门,徒自乱使蛮劲,反而牵及胸创,不知不觉血湿襟怀。好不容易把车辙托起几分,创口一下吃痛,劲道陡泄,车身又即沈落,却砸到他手。
李逍遥猝不及缩手,车压小臂,神门穴的所在登时剧痛难抑。他痛叫一声,体内神劲倏涌,手臂一抬,大车轰然飞起,翻砸丈外,平溅大片惊尘。
“哇尻!”李逍遥拔手跌坐一旁,咧嘴乱揉痛处,突见那辆大车竟然被自己随手掼抛甚远,恍如作梦所见,连自己也不能相信。“哪来这麽大力?”
怔想一会,究是不明,但觉腹间气血翻涌渐歇,痛苦稍减。他饱受内力难驭之苦已非一时,并不指望当真从此相安无事。却可趁此痛楚稍弱的间隙,先把葛金刀葬了再说。咬牙提剑,间以手刨,费了好一会儿,挖了个不深的坑,拖尸安入,以手抓土掩撒,心下犹存依依不舍之情,便从腿脚先堆盖泥土,渐渐埋至头脸,连那袋酒也葬做一处。不觉天降夜雨,竟又冲掉了葛金刀身上的泥土。
李逍遥怔坐雨中,只是无可奈何,忽想:“可惜我力气不够,倘然可以,不如把葛兄背去小南子的坟边,在相邻处另起一墓,让他俩相互有个伴,岂不更好?”此念既生,再难抑却,咬紧牙关果真背起尸体,拾一根跌拆的车拦木柱地撑身,摇摇晃晃地摸黑寻找来时之路。此时徒仗一股热切血气所撑,脑中浑无别念,只盼快些回到南浦云坟边,葬下葛金刀之後速去寻找灵儿。或许在外人眼里,李逍遥此举实属不智,可若教他弃尸不顾,心下何忍?
他咬牙死挨,只盼挨得一步是一步,夜雨愈密,郁雾葱蒙,难辨方向。渐感背上尸身越来越沈,倘这麽死撑著走下去,就算终能走到南浦云墓边,恐怕连他也会就此留下相伴。李逍遥苦挨著走了一程,路上不免盼能撞上失散的灵儿,可却一路失望,心情愈沈。为减头脑沈重之感,他仰面沐淋寒丝丝的雨水,虽说早便晓得创口淋雨将致“破伤风”之虞,但他不再在乎自己性命,只觉有些事当为,就算舍命也得做。
夜雾之中忽见光亮晃耀,他乍道看花了眼,再瞧依然有亮光透雾而闪,似乎有人家。此时他别无盼头,唯想快些找到那座孤坟。咬牙又挨著走了十来步,面前火光灿然,隐隐传来激斗打杀的动静。李逍遥不禁奇怪:“怎麽处处有杀戮,人间真是没治了?”方驻足而望,火光中倏然飞出一块烟焰裹拥之物,越七八丈,砰的砸落在他身旁。
李逍遥转面低瞅,脚边嫋嫋冒烟之物赫然是一具半焦之躯,腰腹以下著火,面孔除有血污沾染,尚算辨得其貌。借晃闪之焰,一凝目之下,认出死者竟是林天南门下那个名叫陈惊云的大鼻少年,此人形貌独特,李逍遥登时记了起来,心中一惊:“怎地?”
面前倏有劲风急飙,如裂蒙蒙夜雾,大片火光荡闪入瞳,只见许多手持火把的人影骤然冲入雨地里,抄身围堵一个乱挥长剑的披发汉子,突然齐声发吼,将火把纷纷投打那人身上。那汉子独臂挥剑的身影随焰光跃进眼帘,李逍遥突然认出此是林门名徒东方无忌,究因旧伤未痊,犹未杀出重围便陷於密密层层的黑影围拥之中。凭东方无忌的身手,倘若单打独斗,那百来名蒙面人无一堪敌,可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