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退却,仍教脱身不得。李逍遥想:“比娘儿们还麻烦!”摇摇晃晃地提剑欲寻去应援,扶墙未走数步,空桶乱凳纷纷来绊。一干黑衣人忌惮他剑法可怖,没敢欺近来斗,却从远处乱投酒坛,劈头盖脑地砸将过来。李逍遥一边挥剑挡甕,一边挪身避移,乱坛砸在墙头,碎片激溅,划破身上多处,越发遍体鳞伤。此时他的身法怎及平日之万一,“风魔天下”的幻变无定已如前世之事,踉跄跌撞之狼狈,连寻常人亦颇不如。
一时顾得上边顾不得下边,为避酒坛砸头击躯之势,没留神脚绊长凳,一跌丈远,连鞋子也掉了一只。摔下去时不知又压裂了几只空桶,急欲挣身而起,赤脚踩著地上碎坛片,刺得鲜血淋漓,犹未站稳又跌滚在屋角。兀自晕晕沈沈,只听几个黑衣人笑道:“这些什麽武林人物,一个个全是可怜虫,比丧家狗还贱!”另一声音道:“烧了他,让这帮可怜虫死也没全尸!”
眼前昏天黑地,李逍遥急找不著鞋,脚掌连遭碎瓦刺穿,痛楚愈剧,如何起得,迷迷糊糊地只是把剑乱挥,不让群氓近身。奇怪的是,此刻他脑帘里犹未淡去那样一对含痛、凝愁、痴盼的眼神,犹未忘却星空下彷徨的一袭淡笼紫烟云雾的妙影……
忽然一支火把抛落,沾著满地烈酒,呼呼急燃。李逍遥一痛而跳,始见裤腿火苗乱窜,吃了一惊,急欲移身避焰,屋内已成火海,处处可见青焰随酒水游走,哪有容足立身之地。外边激斗愈炽,陈春痛呼而转怒叫,似又挂彩,却骂:“什麽蜀山剑侠,如何不使法术退敌?”任书易叫苦道:“你以为我不想麽?法术有生克,你知道吗?先前被你们捉,是因为你们大小姐身上有克我们的东西,在这儿又有密宗的气象,仍然克制别家法咒。我们道行不够,破他不得……”
李逍遥晓得外边仍有大群黑衣人纠缠未去,惟恐迟耽片刻便连那四人也救不成,急想奔援,怎奈遍地酒焰,籍借木桶、椅凳挨得密集,越发烧得势大,端的寸步难行。双足炙痛难耐,倒也令他清醒了些,连连呼痛之余,脑中乱绪急收,抬眸忽见梁间垂链,登时有了主意,扑身而上,欲仿先前那两个黑衣人之状,缒身悬空以避地面火头。哪料只扑一半,气力不继,竟又跌下。
“晦气!”他喉中闷哼一声,摸索著取针插入“神门穴”,顿时吃痛不禁,一股神力迸发,沈剑刺地,就势窜身而起,腾空横打数旋,拽链缠绕腰间,果然晃悠不坠。几个黑衣人见他尚有余勇,登吃一惊,纷纷从门窗之外投掷烧柴来击,叫道:“把自个儿吊起来做烧烤也不错!”李逍遥朝墙柱猛蹬一脚,半空中荡身飞旋,挥剑挡落纷至杳来的火木,渐渐将剑势越催越急,如转风车飞轮一般。
门窗外那数人拾柴又投,浑未觉察有异,待见断臂随柴而飞,方始一愣,彼此觑目之间,才见各自的手臂均少一只,随那一抛而入屋中,成了烧烤之膀。李逍遥这等剑法已非“可怖”二字堪状。那数人一愣之余,心胆俱丧,个个大呼而走,只恨爹娘少生两腿。
针锥神门穴,除非身受其苦,无人可知李逍遥此刻之痛。然而剧痛反而瞬即令他更加清醒,更有无坚不摧的力量,虽未必便能持久,当下唯有凭此逼出最後的战气,以求拼尽全力。乱剑荡转如同飓风狂卷,不知不觉摧毁酒仓四壁,仅余残框秃柱支撑著摇摇欲坠的屋顶。
只见二三十名黑衣人把陈春、任书易围在院内厮杀正酣,倘非出於忌惮邵飘萍不时发指毙敌,早已一拥而上,将他们四个剁为肉酱。便纵如此,他四个亦已支撑不下,任书易为护羽云,胁下又挨一刀,跌入乱刀丛中,眼见不妙,李逍遥发足急蹬木柱,借势荡身飞掠,如御秋千一般随链逼近人影纷晃之处,没等他发剑猝击,一干黑衣人慌忙避得远远的。
有李逍遥快剑相护,任书易连忙背起羽云,踉踉跄跄地随陈春另觅出路。李逍遥方随链荡回残屋之中,後背突有劲风急至,未暇转面,便见一影抄身缒上另一根链头,挥刀拦空截击。那人虽抢得先手,怎当李逍遥快剑後撩之势仍足先至。单刀当一声断刃,刀杆虽在李逍遥後腰扫个正著,究是无刃可恃。
李逍遥吃痛荡转身形,脑子一阵发昏,长剑无力地垂下。那黑衣人一手缒链,另一只手急拔短刀便欲再补一下子,忽觉有异,转脸望向那只拽链的手,但见手肘现出一道裂缝,旋即血痕急扩,半截手臂仍留在链子上,身躯却啪一声掉进火里。
李逍遥那一剑不但霎间撩折斩腰之刀,同时也掠断那人拽链之臂,究因奇疾无比,须过片刻,那人始知端的。马君武所传的“乱剑诀”到他手里,招数中的快诡变化越发不可预测。诚如当年硬天师所叹:“学了这门剑法,连鬼都怕了你!”越是身经百战,越是遭际困厄,这路剑法固有的“丧乱荼毒”之意他便悟领更多更深,只怕连创剑先师马君武亦未料及。
李逍遥猝挨痛击,正自昏昏沈沈,忽听身底痛嚎声厉,强睁双眼,只见那断臂之人满身火的跑了出去,在雨泥里翻滚碾焰。他心下暗叹,方自恻然而望,却听见陈春又在另一边急声呼救,回头一望,原来又陷乱刀之围。
迷迷糊糊之中,不知如何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