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嘿然冷笑:“你们龟缩在林家堡太久了,直到死也没有机会到外边看看!”邵飘萍本已放弃抵抗,眼见陈春性命危殆,怎容多想,急忙探手夺刀,发出二指禅的同时,伸手把陈春从刀锋下拉开。柱後那汉子看出这斯文人指法精奇,虽说伤得不轻,仍然了得,只嘿了一声,撤刀移位,晃身回阵,飒然隐於暗处。
但见火把朝邵飘萍面前急燎,呼的扫过,邵飘萍双目一花,仰头急避火燎,变招未及,手指突然剧痛,被那长发披散之人倏地攥箍在手,哢嚓掰折,桀声道:“个个都像你这般,少林派入世太深,没什麽真本事了。靠江南武林相互吹捧的马屁功夫,你是赢不了我地!”
邵飘萍一招未交,竟折指骨,惨呼声中,痛倒在那张长凳之前,心中的惊诧比痛楚还甚:“这是什麽手法,竟然……”那长发乱披之人仍握他双指不放,倏出一脚,砰的把邵飘萍踢得飞起,却又攥手拉回,把脚踩在邵飘萍头上,瞅其痛楚的脸色,哑声而笑:“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们这些读书人也来扮侠,凭著抬抬轿、装门面的功夫……哼!连街头那些流民都打不赢,如何上得了真刀真枪的战场?”
任书易、陈春皆忍不住,齐发一声喊,抢身来斗。那长发遮面之人仍是端坐长凳,并不起迎,右手抓著松柴火把劈砰击打,火星呼的飞撒,雨点流萤般地纷扬而落。那两个少年翻滚在地,急碾衫上所沾之焰。
那长发披舞之人双眼比跳闪的火焰更显狂烈,嘶哑的笑道:“林老儿要办什麽比武招亲,到时我若做了他的女婿,想必各位一定死不瞑目!”任书易不顾伤痛,大声道:“你们依多为胜,算什麽高明?等我蜀山众位师伯叔赶到,看你们如何嚣张……”那长发垂面的汉子狞声道:“这小子杀猪般叫,令人厌烦!”呼的伸出火把,猛然朝任书易口里急捅,以他这等手劲,不免要贯颅而透。
危急关头,忽听一声低哼:“三合局华盖星掌。”心诀催入掌诀,大片地砖扑簌而起,劈哩啪啦地打在那长发汉子身上,土灵符现。
那长发汉子在土尘激扬之中一时目难视物,任书易趁机翻身滚到一旁,拾剑急投,飒一声射入迷尘之中,口中叫道:“哪位师叔?”
黑斗篷劲甩数下,土尘皆消,只见那长发汉子仍稳坐未离,一只手抄著任书易所投长剑,眼望那根被土砸灭落地的火把,面肌不自禁地抽搐。随即移目而望,门外除了一个垂头依坐廊柱之下的泥脏少年,却哪有别的人影?
“那小子还没死吗?”便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投视之下,门外一人身披垂地紫氅,微微俯腰,悄然探手触按李逍遥腕脉,素面朝天,呢喃般的沈吟道:“他伤得很重,本不该再有逞强争斗之举,这只会加剧伤势,唯死路一条。”那长发披颜之人尖声道:“紫轩隐士,你还楞著干什麽?杀了他!”身披紫氅之人收回素手,长身玉立,仍在檐下悄望夜空,梦呓般的道:“杀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多此一举?”
那长发汉子怒道:“可是他用土撒我一身,师叔的话你敢不听?”那紫衣人悄立无语,浑似痴痴入幻。长发汉子驭她不动,究竟没辙,眼光斜掠左梁,喝道:“新关,你师姊搞什麽鬼?”那个栖於梁上的蒙面人不敢不答:“每当下雨,她便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长发汉子哼一声,提起长剑,觑定李逍遥身影,正要抛去刺杀之,耳听得任书易仍叫:“哪位师叔到了?”那长发之人不禁厌烦,低哂一声:“杀猪一般没完没了!”砰的起脚把任书易踢翻,旋即转剑欲杀,忽听门外廊影中发出时断时续的哼哼低唱之声:“我……是个……蒸……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那长发披面之人闻声一怔,随即怒道:“藐视我吗?”李逍遥慢慢抬头,嘴边血垂如丝,仍唱:“恁子弟每,谁……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众人望著这样一个乍似狼狈不堪、实则洒脱自在的濒死少年,眼见他缓抬一只手,握住剑柄,一分一分地把透胸而穿的长剑拔出。受此震撼,一时皆各愕然无语。那紫氅女子也不禁瞥目悄觑,苍白的瓜子脸上仍似薄笼迷雾,唯见一对星眸透闪奇异的微光。
李逍遥已不觉痛,适才他已渐沈入昏死之境,连续挣身不起,心里已想放弃,却似听见脑海深处一个声音在说:“起来……站起来……你行的……永不放弃!”他渐迷渐失的神志竟又随之而回,心想:“不能死……我还有许多放不下之事,还有事情没做完。”一咬牙,攥剑寸寸拔出,撑身欲起,但又气弱而倒,耳听得那夥黑衣人齐笑:“这孩子不成了,且看他能做什麽怪!”李逍遥也笑,断断接接的低唱他最喜欢的一支曲儿:“我玩的是……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唱了几句,声音又低暗下去,竟咳出血来。一时哑了嗓,无力接上,强撑著爬了尺许,又力竭趴倒。却听得檐影下有人轻轻的接著他的未尽之调哼唱:“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唱到一半,屋里竟也有人低声接口,里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