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如此肆无忌惮,只有一个解释……”他刚想到“杀人灭口”之险,扩廓贴木儿便即揣测出白衫人突然现身之意,“我明白了,既能使人忘却便无须扩廓下手了断。”
倘能让李逍遥和灵儿自选,在“忘却”和“死亡”之间急难抉择其一。死虽然可怕,可若是他俩从而互相忘记对方,甚至浑忘一切,这样活著又有何趣可言?
然而他们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生杀予夺总是操在别人之手。那白衫之影蓦地一晃而近,袖风倏扬,探指疾抵灵儿眉心。在李逍遥朦朦胧胧的印象中,这才是真正的“无忧手”。扩廓贴木儿所练的只是“了断”之术,瞬间终结生命的无比决绝似非“忘情天书”武学的本意,只有斩断记忆方能“忘却”而非“亡命”。不论过去还是现下,那白衫人每回出手之迅疾果决,从来不容别人稍有反应的余地。其幻妙绝伦之处,玄奇虚无至极,隐然超脱尘俗而入仙家之境。
李逍遥哪里还有气力拾剑相护,眼见灵儿受袭,他连焦急之念也来不及生出,白衫之影便即欺到身前。便纵他毫发无伤之时,面对缥缈飘忽至极的“无忧手”也无半分对策,何况此时?谁知便在此时,那袭白衫之影从灵儿面前飘袂急退,如触虚无之壁,从不失手的“无忧手”出乎意料地没能奏效,犹未触及灵儿肌肤便受一道奇力反撞心口,那人身躯陡震,只得回掌含胸,与那力道相抗。灵儿突感体内穴脉畅通无阻,知是自行冲穴得解,旋即全身各脉真气盈转,脑中随之竟恍惚一下,不觉素手挥幻,霎间掌影千变万化,纷纷扬扬地撒向那白衫之人。但听一声讶然低呼:“千手观音!”白影飒然後掠,那人欲待多瞧一眼时,千掌骤隐,灵儿回手寂坐,颔目低眉,宛然莲花宝相。
李逍遥一时间怎知发生何事,心里只道那白衫人终究改变主意,才没对灵儿下手。耳听得林後杂声传来,似有多人驱车赶路经过,扩廓贴木儿和那白衫人霎时隐入林间,悄然离去,端的竟是来去倏忽,无警可兆。
他俩在大车上相觑而怔,想到“无忧公子”的神秘诡谲,直似做了一场梦般。大敌既去,李逍遥顿时再也支撑不下,又欲昏昏闭目,灵儿忙按手输送真气给他,可他究是失血过甚,一时急难缓解其危。便在忙乱之际,一颗乱生癞廯的秃头从树丛里晃将出来,正是刘福通的弟子南浦云,摇摇晃晃蹩到车旁,兀自抚额发愣,哪知扩廓贴木儿如何退走,只觉懵头不解。但见李逍遥身躯微动,南浦云侧头凑近。此时李逍遥神志尚在,察觉有人挨近大车,微睁双目。南浦云怕他认不出,忙道:“我是小南子,上回打八百龙那会儿咱是一队的,原来你跳崖没死,却伤得这般严重,啧啧啧,流了好多血,想是被树枝戳到了胸……”
自从那无忧公子现身,李逍遥便感脑子混乱已极,偏生南浦云没头没脑地抛来这番同样混乱的言语,他竭力回想之际,突然眼前一黑,竟又失去了知觉。南浦云探手摸脉,忧道:“不妙得紧!”灵儿如何不知?从前每当李逍遥受伤时,她只须柔手抚按少顷,自能以“观音咒”帮他减轻伤痛,复施符籙之术辅以药石,从来效验无虞。然而这回情势殊异於往,李逍遥手上的伤她虽能似从前一般抚合如初,可是剑创心脉,血灌胸腔,便纵抚平外伤也无济於事。她的办法已经用尽,能想到的只有“还魂咒”。
南浦云声称来帮忙赶车,可他伤也不轻,爬上大车便躺一角发愣,灵儿看他服过疗伤之药,伤口包扎既毕,并无大碍,只须歇息将养则可,更不多言,提鞭驱车而行。南浦云掐了李逍遥半天,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叹道:“这可怎麽著?”本想说“致命之伤”,话到口边,为免刺激那少女,慌忙咕嘟一声咽了回去。
灵儿本来无甚主意,看李逍遥脸色愈差,她慌忙把大车赶得飞快,道路不平,难免一迳颠跳不已。南浦云叫苦道:“却是怎地?”灵儿心中无措,不禁说道:“得……得去找酒。”笃一声闷敲,南浦云头撞左边车栏,歪一旁哼哼道:“咋地?”灵儿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道:“有酒才能施法啊。”旁边递来一袋酒,不过二三两,南浦云道:“有酒有酒。”灵儿只瞥一眼,不禁咬唇道:“才这一点点哪里够?”南浦云从右边车栏震跌而回,酒洒了他一头,兀自愣然道:“找那麽多酒干啥?”灵儿心头惶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成不成,眼圈一红,说道:“有酒才能施还魂咒啊!”南浦云在後边四脚朝天,一时满天星斗,“啥咒?魁星踢斗吗?”
灵儿突然心念一动,勒缰止骡,把大车生生刹停。她不免暗奇:“寻常之人怎会晓得‘魁星踢斗’这门法术?”不待大车停定,连忙转头问道:“你……你怎麽知道?”她虽性子羞腆,毕竟此时情势非同以往,那癞头小子既是李逍遥识得的江湖朋友,灵儿便不见外,心急之下浑无以往的诸多顾虑,只要有一线救活他的希望,哪怕再渺茫,总也不该错过。
车停得急了,只见南浦云在道旁草窝里扑腾,兀自回答:“甭蒙咱!魁星踢斗是俺师叔独门的法术,旁人如何会得?”灵儿一时反应不来:“你师叔是谁啊?”南浦云一身泥地爬回车上,紧抓车把手,方答:“师叔有好几个,一个姓林,玩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