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逍遥之言,知他不安,微一阖睫,轻声说道:“它法力已破,几乎丧生,灵儿祈它得蒙观音赐福,叫它去南海寻找正果。”李逍遥惑然道:“你说什么?”灵儿知他不明,便只抿口不言,心想:
“得知将去何处,总比在这浊浪浮尘中随波逐流的好。我想它会明白……”
李逍遥不知灵儿在施观音咒为那乌鲵遥遥祝福,心下既奇且惑,但既能与这等绝世奇姝结下因缘,自也多少能猜到几分,暗思:“我当然了解她的用意,那就是以德报怨,跟我的人生追求其实一致……但我还是担心那鱼不明白,可别又回来泡我!啊,不对……应该是‘溺’。”
摇了摇头,望着昏濛濛的天空,想起一路风尘,所遇不无荒唐之事,难免啼笑皆非,叹道:“这是什么世界?”
飕飕两声,水中突然射出两道寒光。李逍遥心头一凛,变色道:“看见了吧?又来了……”一念未转,寒光溅出水面,掠空落到船上,李逍遥被水花浇脸,一时睁眼难开,耳听得缥缈间一声唼唼的笑远去,转面之时,灵儿双手各握一剑,水光粼粼,端似梦幻。他只道看花了眼,不禁呆瞪,但见灵儿持剑挥洒如银龙乍现,姿若天仙翩舞,旋身落在他面前,垂眸捧剑,递給他瞧。
此前灵儿从水月宫带出来的一对“仙女剑”已毁在太婆手里,眼见得她手中又多了一对轻盈似幻之剑,竟更是匹配其矫矫出尘的一身灵气,李逍遥心中的诧异已无以言叙,张嘴半天,只得一句:“何——解?”
灵儿眼望江波浩淼处,眸中流露惊喜之情,说道:“它明白的,因而赠我一对双龙剑。”李逍遥不由也回望,却无所见,懊恼道:“双龙剑哪儿冒出来的?”灵儿告知:“仙书上说,是观音娘娘驭化一对玉蛟而成,五百年前失落于此。”李逍遥搔头搅乱毛发,越发憋闷不明,恼道:“可我还是不明白!”
其实世上有很多本该明白之事,他又何曾明白?
怔然半晌,觉得全身脱力一般,再难支撑。灵儿究是挂心他,丢下双剑,抢来搀扶。李逍遥想起那黑苗少女阿黎之言,心头刚升起的温情立时消淡,欲待挣脱那对柔软酥手,却又不忍,生怕自己心乱,移目不触她那双痴眸,叹道:“你别待我这么好。逍遥儿怎生消受得起?”
灵儿妙目眨动,便是不解,眼见他变得这般冷淡,她心下着实纳闷:“逍遥哥哥怎么了?”李逍遥轻轻拂开她的手,自己扶着舷栏站稳,缓缓移步走开,但没走得几尺,见她怔然不动的身影在寒冷的江风中倍显纤薄,因觉过意不去,犹豫得一下,转面问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肚痛麽?可好些了?”灵儿噘唇不语,但李逍遥这一问却令她霎然想起刚才的箫声,记得那曲子转为柔爱低吟之时,竟似有一股安魂还神之效,轻送入耳,居然抚消了她的痛楚不适。想来甚奇,但她向来深信这些灵异之事,此刻心念一动,不由得凭栏张望,寻思:“若无那箫声以音波功相救,我便死在那一剑下。可他在哪儿呢?”
李逍遥再忍不住,哼道:“狄武在苏州呢,你这样望是望不到哋!”灵儿回眸瞪他一眼,轻咬下唇,眼圈终于湿红了,泪花莹闪而出。情知他不免多心了,竟如此屈她,心头一阵冲动,忍不住便要把真情倾吐給他知道,但究是脸嫩,樱唇方启,原本苍白的粉颊霎时泛上娇晕。
正当欲言又止之时,李逍遥却走开了,跑到另一边拉起清凉宝宝,刚要慰问几句,那僮儿却戒心不减,一溜烟躲到了后艄,小狗汪汪地追去。灵儿咬着樱唇,鼓了半天勇气也吐不出一声,只觉水月宫那一宵的情事毕竟难以让他相信,心想:“逍遥哥哥若是不记得了,灵儿再怎麽说他也不会信的。与其由灵儿嘴里说出真情,何如等他自己有朝一日明白过来……”
李逍遥因感疲乏,正要回舱歇息,但又不放心甲板上,一迟疑间,忽见岸上有寨栅的影子,不由留上了神儿。但听得几声凄凄冷冷的箫声送将出来,灵儿方自惑然寻望,却闻曲成一调“柳梢清”,音节苍凉,情调沉痛,有道是:
“铁马蒙毡,银花洒泪,春入愁城。
笛里番腔,街头戏鼓,不是歌声。
那堪独坐青灯!想故国、高台月明。
辇下风光,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沿着箫声来处,只见岸边原来有一片空荡荡的大水寨,不知兵马几时去尽,惟独剩下营栅处处,芦花飞,秋雨寥,有一人青衫临江,孤零零的坐于断桥边横箫垂目,自抒一腔寂寞情怀,引得几行旅雁留连。
先前李逍遥连听几回箫声,心下已自猜想,犹记得彭和尚、方国珍、孟海马等一干豪客匆匆而走,似只因了此人一支断肠箫。此时江面转窄,两岸芦丛飘絮,宛然花过雨,落英处处。放眼眺得分明,不由微微变色,暗惊:“萧乘龙!”
转面朝灵儿瞥了一瞥,看出她也眼神不同,难免又想到歪处:“嘴又跟八万似的!”但觉嘴不像“五万”,那还算勉强不是太让人着恼。
殊不知灵儿在想:“啊,真的是萧公子哦。那天逍遥哥哥在岛上做了新郎官,萧公子也来过的,要是他能跟逍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