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李逍遥又一次从水底窜出,神志已渐昏瞑。
再次听到那吞吐天地的啸声之时,他选择了沉江。小船上那三人虽均了得,但都惊疑不定的望着烟笼雾锁的江岸,各运内力与那震撼不息的啸声对抗,一时无暇旁顾,哪料这个被网住的少年竟然浑不要命的滚下水去。
李逍遥自然认得其中的一人是姬灵通,虽不知另外的两人是谁,但从他们之间的神情语气中也猜到必是雾月教的人物,而且那独眼老者位份绝不在姬灵通之下,料想武功也自不低。若是落在苗人手上,不论他们找不找得到灵儿,李逍遥多次坏他们好事,处境决然不妙。是以他脑中突然凝聚了一个念头:“逃!”
那张怪网束缚了他风魔身法,既高掠不起,堕到水里也是难展手脚。李逍遥哪顾得许多,一头扎入水中,心里犹自暗叫侥幸,若非那声厉啸吸引了姬灵通等人的心神,凭那三人的本领岂能让他得隙堕入水里?
但到了水中不多时,便感不妙。挣不脱缠身的怪网,犹如一个粽子般的怎能支撑得下来?他空有一身内力,只因伤在林月如“一阳指”之下,气行不畅,急切间想要凝住一口真气也难。在水里胡乱扑腾得一阵,渐感透不过气来,难免心中懊悔:“早知这样,刚才扑下水之前原该多吸口气儿……”
水晕辉晃,花影浮动。他从水底冒将出来,正要呼吸空气,眼见得身处一大片荷花丛中,不由得一愣。那撕裂夜帷的啸声已寂然无闻,清寥幽静的水面上便连荷叶滴珠之声也甚是清晰。李逍遥料想小船上那三人必不放过他,多半已荡舟来寻,越发的只觉惶然无策。若是手脚能动,早游进荷丛里躲起来,可是这当儿他只能在水里用双脚乱蹬,犹如一根木头也似,发出的动静便连他自己听了也恨不得捂紧了耳朵。
忽然间,荷花丛中悠悠晃出一叶苇舟。李逍遥乍然只道撞上了雾月教中人前来搜寻的船只,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橹声欸乃,但见舷影如幻,伴有清扬荡梦般的洞箫之声,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月出于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恍然只觉有人扣舷而歌,轻柔婉转,唱的是:“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洞箫依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宛然潜蛟之舞幽壑。
“壬戍之秋,七月既望,”箫声虽歇,李逍遥一时犹未从那梦幻般的幽情中回神,忽听得江上一人提声说道。“八秋金荷,饮赋于水。姑娘意趣高旨,箫声逐啸,隐隐有独临秋江之气,当非常人。若老朽没有糊涂,想必名花十二葩已有一朵重现江湖。”
李逍遥认出这声音便是那独眼老者所发,难免心头慌张,只想往荷丛里避得更深些,但听烟雾中飘出一个清峭淡远的话声,虽似在耳旁,又似在天边。李逍遥不由好奇,眼光乱寻,荷影笼雾,缥缈若幻,并未瞧见人影。时在秋后,荷叶渐残,花蔫垂波,但就在李逍遥眼光扫掠间,满眸残花竟尔昂然绽放,原本枯蔫的花朵焕然一鲜。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这绝不是梦幻。残花突然有了生命,似只因了荷丛中那缥缈若幻的清吟之声。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人浑似不去理睬独眼老者贯注强劲内力的话声,旁若无人般的自吟自咏中竟透出睥睨一切的气势。姬灵通船上的三人不由相顾哑然,均感面对的不是寻常之人,其深不可测的气魄只怕就连雾月教十堂长老尽皆在此也未必能够压得下去。
“老朽石敢当,不敢冒犯尊驾。”那独眼老者沉吟片刻,在船梢一立,微微迟疑,揖手道。“只是想知道,名花流究是哪一位高人在此?”
“名花流?”李逍遥眼看要沉下去,又从水底冒出脑袋,刚好听见此言,不由一头雾水,“不是十二朵花吗?”一念方生又要沉底,气已不继,生怕再冒不出来,拼命扑腾,使出最后的气力把两脚一蹬,“笃”的翻到旁边那叶轻舟里,一时不能定神,哪知置身何处。
烟雾中又飘语声,缥缥缈缈的道:“不是十二朵花吗?”李逍遥仰躺在船梢吐水,正吐得一塌糊涂,闻得此声,不由的奇怪,心道:“怎么说出了我心里想的?”暗觉话声似从远方飘来,绝非发自身边,奇的是那人语声虽飘忽不定,却教人听得字字清晰,宛如在耳边呢语一般。
那独眼老者也是难免惊讶,与姬灵通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随即说道:“素闻名花十二姝,互应天干地支,无非一月水仙姣,二月梅花俏,三月桃花娇,四月梨花飘,五月牡丹窈,六月月季妖,七月蜀葵腰,八月荷花摇,九月桂花妙,十月芙蓉茂,十一月菊花笑,十二月茶花潮……”雾中发出一声轻笑,碧荷翩摇,那人幽幽的道:“名花流就这些家底吗?”
独眼老者脸色微变,又与姬灵通对视一眼,白眉锁起,说道:“缥缈峰四大护法,迷离幻梦。世人虽久仰其名,惜悭一见。”烟雾中飘出一声喟叹:“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们了。”李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