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推
许。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
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宏休,扬厉无
前之伟迹;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
生,臣未肯多让。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
里。自天宝之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纲。孽臣奸隶,外顺内悖;父死
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贡,六七十年。四圣传序,以至
陛下,躬亲听断,干戈所麾,无不从顺。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
皇天,使永永万年,服我成烈。当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
负罪婴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
间,穷思毕精,以赎前过。怀痛穷天,死不闭目!瞻望宸极,魂神飞去。伏惟陛
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
宪宗谓宰臣曰:“昨得韩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谏佛骨事,大是爱我,我岂
不知!然愈为人臣,不当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我以是恶其容易。”上欲复用愈,
故先语及,观宰臣之奏对。而皇甫镈恶愈狷直,恐其复用,率先对曰:“愈终大
狂疏,且可量移一郡。”乃授袁州刺史。
初,愈至潮阳,既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鳄鱼,卵而化,
长数丈,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居数日,愈往视之,令判官秦济炮一豚一
羊,投之湫水,祝之曰:
前代德薄之君,弃楚、越之地,则鳄鱼涵泳于此可也。今天子神圣,四海之
外,抚而有之。况扬州之境,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共天地宗庙之祀,鳄鱼
岂可与刺史杂处此土哉?刺史受天子命,令守此土,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食
民畜熊鹿獐豕,以肥其身,以繁其卵,与刺史争为长。刺史虽驽弱,安肯为鳄鱼
低首而下哉!今潮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鳄鱼朝发而夕
至。今与鳄鱼约,三日乃至七日,如顽而不徙,须为物害,则刺史选材伎壮夫,
操劲弓毒矢,与鳄鱼从事矣!
祝之夕,有暴风雷起于湫中。数日,湫水尽涸,徙于旧湫西六十里。自是潮
人无鳄患。
袁州之俗,男女隶于人者,逾约则没入出钱之家。愈至,设法赎其所没男女,
归其父母。仍削其俗法,不许隶人。
十五年,征为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会镇州杀田弘正,立王廷凑,令愈往
镇州宣谕。愈既至,集军民,谕以逆顺。辞情切至,廷凑畏重之。改吏部侍郎。
转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以不台参,为御史中丞李绅所劾。愈不伏,言准敕仍不
台参。绅、愈性皆褊僻,移刺往来,纷然不止,乃出绅为浙西观察使,愈亦罢尹
为兵部侍郎。及绅面辞赴镇,泣涕陈叙。穆宗怜之,乃追制以绅为兵部侍郎,愈
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十二月卒,时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愈性弘通,与人交,荣悴不易。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二人
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称荐于公卿间,而籍终成科第,荣于禄仕。后虽通贵,
每退公之隙,则相与谈宴,论文赋诗,如平昔焉。而观诸权门豪士,如仆隶焉,
瞪然不顾。而颇能诱厉后进,馆之者十六七,虽晨炊不给,怡然不介意。大抵以
兴起名教,弘奖仁义为事。凡嫁内外及友朋孤女仅十人。
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
复振起矣。故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
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然时有恃才肆意,亦有
盩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而愈撰碑以实之;李贺父名晋,不
应进士,而愈为贺作《讳辨》,令举进士;又为《毛颖传》,讥戏不近人情:此
文章之甚纰缪者。时谓愈有史笔,及撰《顺宗实录》,繁简不当,叙事拙于取舍,
颇为当代所非。穆宗、文宗尝诏史臣添改,时愈婿李汉、蒋系在显位,诸公难之。
而韦处厚竟别撰《顺宗实录》三卷。有文集四十卷,李汉为之序。
子昶,亦登进士第。
张籍者,贞元中登进士第。性诡激,能为古体诗,有警策之句传于时。调补
太常寺太祝,转国子助教、秘书郎。以诗名当代,公卿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