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村庄。
时而传出的狗叫，和水里青蛙不知疲倦的叫声，吵得村庄里一刻也平静不下来。天虽热，却很少有人在外乘凉，家里有风扇，还不如在屋里凉快，而且还可以看看电视什么的。平邑电视台，有个频道，几乎每个晚上都放戏曲节目。电视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被儿媳妇赶出了家门，手里拄着拐棍，正声泪俱下地哭诉。老伴去世早，撇下她孤苦伶仃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拉扯大，花了不少钱，娶上个媳妇，原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没曾想，儿媳妇自从嫁过来，就一直看她不顺眼，一天比一天的虐待她。镜头一转，老太太的孙子，十多岁的样子，正在跟他妈妈讲道理，说他不孝顺奶奶，等他长大结了婚，他也不让他媳妇孝顺她，他妈妈顿时醒悟了，知道自己错了，牵着他的手，两个人跑出村外，追上了老太太，跪在地上赔不是。见儿媳妇改好了，老太太很感动，扔掉拐棍，便伸出双手去把她拉了起来……
从一开始看，眼泪就忍不住咕噜一个咕噜一个地掉，看完了，张萃英禁不住抽泣起来。电视里放的，毕竟是戏，跟现实生活有天壤之别，根本就没法比。天气闷热，她和老伴在地里干了一下午活，又累又渴，回到家，见桌上放着一瓶开了口的酸奶，她想也没想拿起来就喝了。还没喝完，孙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又哭又闹，说是他妈妈给他买的。见乐乐哭闹，儿媳妇瞪起眼来一个劲地埋怨她。她转身，本来是想出去买一瓶回来哄哄孙子的，不料一不小心把孙子碰倒了，这下糟了，乐乐在地上打起滚来，怎么劝也不起了。儿媳妇恼了，说她是故意把孙子推倒的，越老越心术不正。老伴看不下去，忍不住就说了她几句，没想到她竟凶神恶煞似的，把她们赶了出来。没有地方去，她们只好跟着劝架的邻居来到人家的家里……
“老嫂子，你别难过了，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这么想不开。”苗艺珍看着她，指了指门外，“你看看十里八村的，哪里没有这样的事？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是好是孬，日子都还得过。生气，万一伤着自己，落下一身的病，没有人替你受罪，倒霉的还是自己。”
“唉……！”张萃英擦着泪水，长叹了口气，“有时候想一想，辛辛苦苦一辈子，图得啥？都说是养儿防老，人有时还不如狼啊！你看看电视上放的，狼和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还通人性呢。儿子结了婚，都是听媳妇的，谁还记得老人的养育之恩啊？人光过年轻，别过老，老了简直就是活受罪！还不如死了好，一了百了。”
“可不能这么想。光见活人受罪，哪见死人享福？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刘庆民掏出烟，递给刘庆祥一支，给他点燃，随后也点燃了自己的，吸了一口，“你们不必生气，先在我家里住下，等明天我去找找向东，跟他说说，让他给你们点钱，你们在外边找个地方盖个老年房，别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了，免得以后光惹气。你儿子，有的是钱。”
“有钱有啥用？”刘庆祥面露愁容，吸了一口烟，长出了口气，“一分钱的家不当。”
“没事，到时候我私下里跟他说说，别让他媳妇知道，叫他偷偷地给你些钱。毕竟，儿子是自己养大的，媳妇难说，不是咱看大的孩子，不随咱，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心里感觉有了一线希望，张萃英擦干眼里的泪水，望着刘庆民，“万一被他媳妇知道了，可……怎么办？”
“嫂子看样是被气糊涂了。”苗艺珍端起一杯茶，递向她，“你不会就说是借邻居的吗？”
愁得慌，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张萃英又把茶放到了桌子上，转过身望着门外的月色，又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