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玉堂春落难逢夫(与旧刻《王公子奋志记》不同)
沈洪即跟他下
去。翠红说:“常言‘姐爱俏,鸨爱钞’。你多拿些银子出来打动他,不愁他不
用心。他是使大钱的人,若少了,他不放在眼里。”沈洪说:“要多少?”翠香
说:“不要少了!就把一千两与他,方才成得此事。”也是沈洪命运该败,浑如
鬼迷一般,即依着翠香,就拿一千两银子来,叫:“妈妈,财礼在此。”老鸨说:
“这银子,老身权收下,你却不要性急,待老身慢慢的偎他。”沈洪拜谢说:
“小子悬悬而望。”正是:
请下烟花诸葛亮,欲图风月玉堂春。
且说十三省乡试榜都到午门外张挂,王银匠邀金哥说:“王三官不知中了不
曾?”两个跑在午门外南直隶榜下,看解元是《书经》,往下第四个乃王景隆。
王匠说:“金哥好了,三叔已中在第四名。”金哥道:“你看看的确,怕你识不
得字。”王匠说:“你说话好欺人,我读书读到《孟子》,难道这三个字也认不
得,随你叫谁看。”金哥听说大喜。二人买了一本乡试录,走到本司院里去报玉
堂春说:“三叔中了。”玉姐叫丫头将试录拿上楼来,展开看了,上刊“第四名
王景隆”,注明“应天府儒士,《礼记》”。玉姐步出楼门,叫丫头忙排香案,
拜谢天地。起来先把王匠谢了,转身又谢金哥。唬得亡八,鸨子魂不在体。商议
到:“王三中了举,不久到京,白白地要了玉堂春去,可不人财两失?三儿向他
孤老,决没甚好言语,搬斗是非,教他报往日之仇,此事如何了?”鸨子说:
“不若先下手为强。”亡八说:“怎么样下手?”老鸨说:“咱已收了沈官人一
千两银子,如今再要了他一千,贱些价钱卖与他罢。”亡八道;“三儿不肯如何?”
鸨子说:“明日杀猪宰羊,买一桌纸钱,假说东岳庙看会,烧了纸,说了誓,合
家从良,再不在烟花巷里。小三若闻知从良一节,必然也要往岳庙烧香。叫沈官
人先安轿子,径抬往山西去。公子那时就来,不见他的情人,心下就冷了。”亡
八说:“此计大妙。”即时暗暗地与沈洪商议,又要了他一千银子。
次早,丫头报与玉姐:“俺家杀猪宰羊,上岳庙哩。”玉姐问:“为何?”
丫头道:“听得妈妈说:‘为王姐夫中了,恐怕他到京来报仇,今日发愿,合家
从良。’”玉姐说:“是真是假?”丫头说:“当真哩!昨日沈姐夫都辞去了。
如今再不接客了。”玉姐说:“既如此,你对妈妈说,我也要去烧香。”老鸨说:
“三姐,你要去,快梳洗,我唤轿儿抬你。”玉姐梳妆打扮,同老鸨出的门来。
正见四个人,抬着一顶空轿。老鸨便问:“此轿是雇的?”这人说:“正是。”
老鸨说:“这里到岳庙要多少雇价?”那人说:“抬去抬来,要一钱银子。”老
鸨说:“只是五分。”那人说:“这个事小,请老人家上轿。”老鸨说:“不是
我坐,是我女儿要坐。”玉姐上轿,那二人抬着,不往东岳庙去,径往西门去了。
走有数里,到了上高转折去处,玉姐回头,看见沈洪在后骑着个骡子。玉姐大叫
一声:“<口么>!想是亡八、鸨子盗卖我了!”玉姐大骂:“你这些贼狗奴,抬我
往那里去?”沈洪说:“往那里去?我为你去了二千两银子,买你往山西家去。”
玉姐在轿中号啕大哭,骂声不绝。那轿夫抬了飞也似走。行了一日,天色已晚。
沈洪寻了一座店房,排合卺美酒,指望洞房欢乐。谁知玉姐题着便骂,触着便打。
沈洪见店中人多,恐怕出丑,想道:“瓮中之鳖,不怕他走了,权耐几日,到我
家中,何愁不从。”于是反将好话奉承,并不去犯他。玉姐终日啼哭,自不必说。
却说公子一到北京,将行李上店,自己带两个家人,就往王银匠家,探问玉
堂春消息。王匠请公子坐下:“有见成酒,且吃三杯接风,慢慢告诉。”王匠就
拿酒来斟上。三官不好推辞,连饮了三杯。又问:“玉姐敢不知我来?”王匠叫:
“三叔开怀,再饮三杯!”三官说:“勾了,不吃了。”王匠说:“三叔久别,
多饮几杯,不要太谦。”公子又饮了几杯,问:“这几日曾见玉姐不曾?”王匠
又叫:“三叔且莫问此事,再吃三杯。”公子心疑,站起说:“有甚或长或短,
说个明白,休闷死我也!”王匠只是劝酒。
却说金哥在门首经过,知道公子在内,进来磕头叫喜。三官问金哥:“你三
婶近日何如?”金哥年幼多嘴说:“卖了。”三官急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