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周三道:“必定是你老公一般,我须不去。”庆奴道:“不
妨,我自有道理。”那里是教周三去?又教坏了一个人性命。有诗为证:日暮迎
来香阁中,百年心事一宵同。寒鸡鼓翼纱窗外,已觉恩情逐晓风。当时两个同到
店中,甚是说得着。当初兀自赎药煮粥,去看那张彬;次后有了周三,便不管他,
有一顿,没一顿。张彬又见他两个公然在家乾颡,先自十分病做十五分,得口气,
死了。两个正是推门入桕,免不得买具棺木盛殓,把去烧了。周三搬来店中,两
个依旧做夫妻。周三道:“我有句话和你说,如今却不要你出去卖唱,我自寻些
道路,撰得钱来使。”庆奴道:“怎么恁地说。当初是没计奈何,做此道路。”
自此两个恩情,便是云淡淡天边鸾风,水沉沉交颈鸳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
长。
忽一日,庆奴道:“我自离了家中,不知音信。不若和你同去行在,投奔爹
娘,大虫恶杀不吃儿。”周三道:“好却好,只是我和你归去不得。”庆奴道:
“怎地?”周三却待说,又忍了。当时只不说便休;千不合,万不合,说出来,
分明似飞蛾投火,自送其死。正是: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庆奴要问个备细。周三道:“实不相瞒,如此如此,把你爹娘都杀了,却走
在这里,如何归去得!”庆奴见说,大哭起来,扯住道:“你如何把我爹娘来杀
了?”周三道:“住,住!我不合杀了你爹娘,你也不合杀小官人和张彬,大家
是死的。”庆奴沉吟半晌,无言抵对。倏忽之间,相及数月。周三忽然害着病,
起床不得。身边有些钱物,又都使尽。庆奴看着周三道:“家中没柴米,却是如
何?你却不要嗔我,‘前回意智今番在’,依旧去卖唱几时,等你好了,却又理
会。”周三无计可施,只得应允。自从出去赶趁,每日撰得几贯钱来,便无话说。
有时撰不得来,周三那厮便骂:“你都是又喜欢汉子,贴了他!”不由分说。若
撰不来,庆奴只得去到处熟酒店里柜头上,借几贯归家。撰得来便还他。
一日,却是深冬天气,下雪起来,庆奴立在危楼上,倚着阑干立地。只见三
四个客人,上楼来吃酒。庆奴道:“好大雪,晚间没钱归去,那厮又骂。且喜那
三四个客人来饮酒,我且胡乱去卖一卖。”便去揭开帘儿,打个照面,庆奴只叫
得“苦也!”不是别人,却是宅中当直的,叫一声:“庆奴,你好做作,却在这
里!”吓得庆奴不敢则声。元来宅中下状,得知道走过镇江,便差宅中一个当直
厮赶着做公的来捉,便问:“张彬在那里?”庆奴道:“生病死了,我如今却和
我先头丈夫周三在店里住。那厮在临安把我爹娘来杀了,却在此撞见,同做一处。”
当日酒也吃不成,即时缚了庆奴,到店中床上拖起周三,缚了解来府中,尽情勘
结。两个各自认了本身罪犯。申奏朝廷,内有戚青屈死,别作施行。周三不合图
财杀害外父外母,庆奴不合因奸杀害两条性命,押赴市曹处斩。但见:犯由前引,
棍棒后随;前街后巷,这番过后几时回?把眼睁开,今日始知天报近。正是:
但存夫子三分礼,不犯萧何六尺条。
这两个正是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
道不得个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后人评论此事,道计押番钓了金鳗,那时金鳗在竹篮中开口原说道:“你若
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只合计押番夫妻偿命,如何又连累周三、张
彬、戚青等许多人?想来这一班人也是一缘一会,该是一宗案上的鬼,只借金鳗
作个引头。连这金鳗说话,金明池执掌,未知虚实,总是个凶妖之先兆。计安即
知其异,便不该带回家中,以致害他性命。大凡物之异常者,便不可加害,有诗
为证:
李救朱蛇得美姝,孙医龙子获奇书。
劝君莫害非常物,祸福冥中报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