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用腰带悬在梁上自尽了。单天宇闻听不仅不悲,反而放声大笑道:“死得好,如此的话就不用我再出手清理门户了。”而单家诸人闻听无不心寒。再说康晖听说因为自己的挑拨之言,慧云和天文双双毙命,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况且经此事之后单家上下鄙夷他的为人,都对其嗤之以鼻,明里白眼暗中咒骂,走哪里都觉得有人戳他的脊梁骨,就连单保也不敢和他在一起了。康晖自觉无趣,兼之心中有愧,于是托故向单天宇告辞回家,单天宇再三挽留不住,便送了他一笔厚礼让他离去了。
自康晖回家之后,每日均是心神不定,尤其是夜半无人时一想到天文及慧云之事即汗流浃背彻夜难眠。适逢乡试在即,他只能强自摄定心神读书备战,一日晚间挑灯夜读,将近三更仍未入睡。其母李氏心疼爱子,于是下厨亲自熬了碗鱼羹给他送进书房。不料刚走至门口忽感阴风四起刺人肌肤,不由连着打了数个寒战,正诧异间眼角余光似觉窗旁站有一人,她初时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待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赤身女子血流满身的立于窗前,披头散发一动不动。李氏只骇得骨寒毛竖魂飞魄散,扔掉手中汤碗大叫一声便昏倒在地。
康晖正在房中读书,忽听门外“当啷”一声,随即便传来母亲惊叫,他大吃一惊,迅即冲出房外,只见母亲已昏倒在自己书房门前。康晖急忙将母亲抱入房间,找来温水灌下,李氏这才悠悠醒转,一见儿子便心有余悸的告诉了她方才所见之事。康晖不听则已,一听便瞬间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筛糠,他战战兢兢向窗外看去,却见一片静寂人影全无。李氏定下神来安慰他道:“你也不要担心,想必是为娘刚才看错了也未可知。眼前乡试在即,依娘看不如先去城中你舅父家暂居数日,说不定还能博取一个功名。”此时康晖心中骇惧实无以复加,听母亲一说深以为然,急忙点头同意了。这一晚他点起蜡烛不敢入睡,生怕慧云的鬼魂来找他寻仇,待到鸡叫头遍,即收拾好行李进了城住在了舅父家中。
他舅父有一个儿子名叫腾云,年龄和他相若,因为也要参加乡试,所以也和他住在一起读书,而这段时间慧云的鬼魂再没出现过,康晖也逐渐安下心来。一日闲暇间,腾云忽问康晖道:“红柳庄有个叫单天文的年轻人,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康晖一听心中砰然,略一迟疑方道:“不仅知道,而且那单天文还是我的门生。”腾云惊道:“我听说那单天文学识渊博天资聪颖,不想居然还是你的学生。只是后来又听说他一夜之间命归黄泉,却不知所为何事,着实让人扼腕叹息。”康晖沉默半响,叹一口气便将事情原本告诉了腾云,末了还道:“此事实不怪我,只怨他二人不知检点败坏风俗方有此难。”腾云此时已听得是悚然汗下咋舌不已,痴坐良久方叹道:“兄到现在尚且还不自责吗?这事情只怕皆因你而起啊。”康晖闻听不悦道:“你所说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了,大不了应试之后我找几个僧人给他们作个道场。”腾云闻听此言摇摇头不置可否,最终二人不欢而散。
待到乡试那天,兄弟俩恰好在一个考场,只是号舍不同。到了夜间二更时,场内诸学子要么在冥思苦想,要么昏昏欲睡,不料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女子的哭泣声,其声凄惨其音悲切,众人皆觉得毛骨悚然,可又不明其因,唯独康晖神色沮丧不饮不食,目光痴痴不住发呆。到了第二日晚上三更,腾云刚将文章草拟好,正准备假寐片刻,忽听外面脚步匆匆人声嘈杂,还有人大叫着出怪事了。腾云大为惊异,急忙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只见康晖的号舍前人来人往观者如潮。他心知有异,急忙挤身而入,却见康晖赤身裸体坐在檐下,瞠目直视前方,厉声大叫道:“单天宇时候未到,姑且放过这老贼,待三年后再来寻他。现今奴家要拔去这小贼的舌头,再找他去阴间对质。”说毕便将手伸入口中抓住舌根用力向外拔,眼看着舌头一点点的被拔出,鲜血也随之流出嘴外,顺着身子落入土中。
腾云见状大骇,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想阻止他,不想康晖力大无比,腾云根本拉不动,等到众人报官时,他已将自己的舌头连根拉出仍在地下,随即晕绝在地,转眼一命呜呼了。围观的诸学子又惊又怕,都不明所以,腾云不忍将康晖的恶行曝出,于是禀明官员后将康晖的尸身运出考场埋葬了。待到这科榜发,腾云竟然名列三甲,第二年便欲公车入都。临行前一晚他作了个梦,梦中康晖赤身流血身带枷锁向他前来告别,并对他道:“我因小怨心生妒忌,又以口舌致二人死于非命,实乃罪不可赦。如今要与单天宇一起到阴间去结案,还望弟替我设一法场赎我之罪孽,则兄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尽。”说毕拉着他的手呜咽不已。腾云听罢一惊而醒,心中不由大为悲恸,第二天便请了几个高僧前来做道场,替慧云及天文超度,而就在这同一天,单天宇也在家中全身溃烂暴疾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