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绍兴向为文化之邦,而绍兴人不仅处世精明治事审慎,且工于心计善于言辞,所以自明朝起,自绍兴而出不远千里到各地做幕僚(即师爷)的人是多不胜数。嘉靖年间,绍兴府有一个儒生名叫张兰古,早年他家也是个殷实之府,张兰古自幼入学吃用不愁,虽说熟读四书五经,可数次应试却是名落孙山,只是他也并不气馁,仍然每日勤学苦读孜孜不倦,欲想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到他三十而立之时,家中却突遭一场变故,从而导致家道中落,后来连一家老小的衣食用度也难以为继,无奈之下他便经朋友介绍去沔阳县(今陕西勉县)入府为幕。这沔阳县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川陕甘要冲,自古民风淳朴物产富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里,暂时居住在定军山脚下(黄忠斩夏侯渊处)的一间破败的木屋中,平时在县衙中做些文字抄写之类的事情,薪水也很微薄,除了自己的日常用度之外,还要寄一些回去作为贴补,所以日子过得甚为清贫,十数日也难得吃一顿荤。
这一日时近黄昏百鸟归林,张兰古闲来无事便站在门外赏景,此时忽听山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铃声,他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独自驾着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车后还装着几个箱笼。张兰古见状心中大感讶异,想这日头西斜天色渐暗,可这女子却单身一人行走山路,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正在纳闷间却见马车一路疾行向自己这边驶来,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随即便听一个清脆娇嫩之声道:“请问先生家中可有旁人?”张兰古闻听女子忽然发问不由一惊,再听她这所问之事更是大感意外,于是抬起头将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一看只将他看的心头大震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见这女子年约二八,黄衣红裙云鬓高耸,身姿婀娜容貌艳丽,让他惊为天人,一时张口结舌站在那里,半天都没说出句话来。
女子见他这幅痴状不由轻启朱唇微微一笑,随即又问了他一遍,这次张兰古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回道:“家中只有小生一人而已。”女子听罢又对他道:“小女子孤身赶路,眼见天将日暮难以为继,若是先生愿意,请让小女子借宿一晚,不知您意下如何?”张兰古听得此言心中大喜,当即点头应允下来,女子见状也是面露喜色,随即下得车来先将马车安顿好,再请他帮自己将车后所载的箱笼也都搬了进来。待女子进门一看,只见房中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几乎是别无他物。女子转头对他笑道:“不知先生今晚欲让妾住在何处?”张兰古闻听此言心中羞愧不已,一时面红耳赤窘态万分。
女子见状忽收起笑容,上前对他作了个礼道:“刚才所言只是玩笑罢了,请您不要介意。实话告诉您,妾借宿是假,其实是想与您作百年之好,所以才作此毛遂之事,却不知先生您愿不愿意?”张兰古闻听此言心中又惊又喜,暗道如此美事怎会落在自己头上,只怕是自己听错了。女子见他将信将疑,于是又将方才所言说了一遍,张兰古这次听得是真真切切,心中不由欣喜若狂,本欲点头应允,忽转念一想道:“现今我孤身在外飘零落魄,既无钱财也无权势,为何这如花美女却会主动投怀入抱,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缘故?”女子见他满脸狐疑之色,当即便知他心意,又对他道:“妾古姓,小字湘云,本地人氏。因家中变故欲投奔亲友不成,路过此地偶然看见您,觉得您也是个本分之人,走投无路之下方才有此下策,还请先生万勿见疑。”张兰古听得此言心中疑惑稍解,于是便问起女子的来历,可女子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张兰古正在奇怪,偶一转头看见那几个箱子,忽然心中一动道:“她莫不是大户人家的姬妾自己携带细软私奔而逃的吗?”想到这里他心中也不再多想,兼之又贪恋女子姿色,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当晚虽说是破屋旧床,可房内却是春意融融,二人颠暖倒凤极尽绸缪,就此作了夫妇。可张兰古在绍兴早已有了妻子,他想起这事心中总觉得不安,于是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如实告知了古氏,没想到古氏听罢却不以为意,张兰古又说自己薪水微薄,只怕古氏跟他要忍饥受苦。古氏听罢对他笑道:“此事郎君不足为忧。妾所带来的箱子里有些银子,可以拿来作为家用。”张兰古一听心中大喜,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自此以后古氏每日都会从箱中拿出一点钱来,数目刚好够一日之用,既不会多也不会少,不仅如此,她还请来工匠将所居破房修葺一新,又买来精致家具和各色摆设,转眼家中便换了模样迥异从前,而且家中无论是做饭洗衣还是女红刺绣,古氏无不曲尽其妙,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张兰古的日子也逐渐过得安逸起来。
如此一年过去了,一日闲来无事,张兰古正在县衙里闲坐,忽然有邮差送来一封家书,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妻子找人所写的,信中说道家中的老母及妻子很是想念自己,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张兰古看完之后心中有些伤感,想自己现在在这异乡生活尚能一得温饱,可家中的母妻老小平日里就靠着做点针线活和自己寄回去的一点微薄薪水度日,每天吃糠咽菜过得甚是艰难。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