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上于虎帐冈祖
道。晔等期以其日为乱,许耀侍上,扣刀以目晔,晔不敢视,俄而坐散,差互不
得发。十一月,徐湛之上表告状,于是悉出檄书选事及同恶人名手迹。诏收综等,
并皆款服,唯晔不首。上频使穷诘,乃曰:“熙先苟诬引臣。”熙先闻晔不服,
笑谓殿中将军沈邵之曰:“凡诸处分、符檄书疏,皆晔所造及改定,云何方作此
抵?”上示以晔墨迹,晔乃引罪。明日送晔付廷尉,入狱,然后知为湛之所发。
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挠,上奇其才,使谓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
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熙先于狱中上书陈谢,并陈天文占候,诫上有骨
肉相残之祸,其言深切。晔后与谢综等得隔壁,遥问综曰:“疑谁所告。”综曰:
“不知。”晔乃称徐湛之小名曰:“乃是徐僮也。”在狱为诗曰:“祸福本无兆,
性命归有极,必至定前期,谁能延一息?在生已可知,来缘忄画无识,好丑共一
丘,何足异枉直!岂论东陵上,宁辨首山侧?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寄言生
存子,此路行复即。”上有白团扇甚佳,送晔令书出诗赋美句。晔受旨援笔而书
曰:“去白日之照照,袭长夜之悠悠。”上循览凄然。晔本谓入狱便死,而上穷
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狱吏因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
惊喜。综、熙先笑之曰:“詹事尝共论事,无不攘袂瞋目,及在西池射堂上,跃
马顾眄,自以为一世之雄,而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今时赐以性命,人臣
图主,何颜可以生存?”晔谓卫狱将曰:“惜哉,埋如此人!”将曰:“不忠之
人,亦何足惜。”晔曰:“大将言是也。”
及将诣市,晔最在前,于狱门顾谓综曰:“次第当以位邪?”综曰:“贼帅
当为先。”在道语笑,初无惭耻。至市问综曰:“时欲至未?”综曰:“势不复
久。”晔既食,又苦劝综,综曰:“此异疾笃,何事强饭。”晔家人悉至市,监
刑职司问曰:“须相见不?”晔问综曰:“家人已来,幸得相见,将不暂别?”
综曰:“别与不别,亦何所在?来必当号泣,正足乱人意。”晔曰:“号泣何关
人,向见道边亲故相瞻望,吾意故欲相见。”于是呼前。晔妻先抚其子。回骂晔
曰:“君不为百岁阿家,不感天子恩遇,身死固不足塞罪,奈何枉杀子孙?”晔
干笑,云罪至而已。晔所生母对泣曰:“主上念汝无极,汝曾不能感恩,又不念
我老,今日奈何!”仍以手击晔颈及颊。晔妻云:“罪人,阿家莫忆莫念。”妹
及妓妾来别,晔乃悲泣流涟。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已。综母以
子弟自陷逆乱,独不出视。晔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也。”晔转醉,子蔼
亦醉,取地土及果皮以掷晔,呼为别驾数十声。晔问曰:“汝瞋我邪?”蔼曰:
“今日何缘复瞋,但父子同死,不能不悲耳。”晔常谓死为灭,欲著无鬼论,
至是与徐湛之书“当相讼地下”。其缪乱如此。又语人:“寄语何仆射,天下决
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收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亦盛饰。母住
止单陋,唯有二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晔及党与并伏诛,晔时年四十八。谢综弟纬徙广州。蔼子鲁连,吴兴昭公主
外孙,请全生命,亦得远徙。孝武即位,乃还。
晔性精微,有思致,触类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损制度,世人皆法学之。
撰《和香方》,其序之曰:“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沉实易和,盈斤无伤。零藿
虚燥,詹唐黏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
无取于中土。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于馨烈,乃当弥增于尤疾也。”
所言悉以比类朝士:麝本多忌,比庾仲文;零藿虚燥,比何尚之;詹唐黏湿,比
沈演之;枣膏昏钝,比羊玄保;甲煎浅俗,比徐湛之;甘松苏合,比慧琳道人;
沉实易和,以自比也。晔狱中与诸生侄书,以自序其略曰:
吾少懒学问,年三十许,始有尚耳。自尔以来,转为心化,至于所通处,皆
自得之胸怀。常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则其旨必见;
以文传意,则其辞不流。然后抽其芬芳,振其金石耳。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处,
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于文不拘韵故也。吾思乃无定方,但多公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