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估计是好不了了,反正年龄这么大了,终究是要走这一步的。我自然是很认同祖父的说法,但为了重新安慰祖父,我还是要告诉他,要放宽心,安心养病。
这估计是我与祖父之间最长的一次对话,以前这样的情形是不可能出现了,看来岁月还是改变了很多事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要继续什么话题,我便告诉祖父我要走了。这时祖母从菜园里摘完菜回来,看见我要走,就说要我留下来吃饭。祖父也随声附和,要我留下来吃饭。我很坚决地拒绝了,已经很多年没和祖父祖母在一起吃饭了,我怕自己适应不了。祖父见我如此决绝,便柔情地抱怨起来:
“你这倔脾气,和你爸爸一样。”
听到祖父提及父亲,使我不得不留下来。我一直以为祖父早已将父亲忘却,在父亲生前的时候,就没有获得过祖父多少关注,死亡之后自然就会被忘记了。但祖父很自然地提及父亲,好像他从未忘记过。我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和祖母一起去厨房里做饭,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功夫一桌简单的饭菜就做好了。尽管炒得全是一些蔬菜,但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祖父祖母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让我受宠若惊。
饭后,祖母独自一人在厨房里洗碗,我陪祖父在屋外乘凉。借助耀眼的阳光,我看清楚了祖父苍老的脸庞,的确已经古稀,毫无生机,浑身上下透露出死亡的气息。短暂的闲聊之后,祖父突然主动提起了父亲,而所用的语气就是一个父亲谈论自己孩子的语气。祖父说父亲小时候很淘气,经常出去和别人打架,回来就避免不被他打一顿;祖父还说父亲很好吃,自己的粮食吃完了,就要去吃青莲姑姑的粮食,害得青莲姑姑营养不良。此外,祖父还说到了父亲的优点,例如责任、上进、正义等等。最终祖父叹了一口气之后,感慨道,你父亲就是脾气太犟了。关于父亲的死亡,祖父也说到了,他说这是父亲的命,父亲命中注定了此生不会是一帆风顺。在父亲出生的时候,祖父就去白石庙给父亲算过命,老道士说,父亲命中带煞,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还会克亲人。按照这样说法,青莲姑姑的死亡,祖父、小叔的残疾都是父亲害得,他还害了他自己。对于这种迷信的说法我始终无法相信,但是我自己也不能合理地解释这一切,也许这种神秘的因素也占据了一部分原因。
关于父亲的死,一直流传着多种说法,我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哪一种,究竟哪一种又是事实的真相,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团,无人能解。
除了乔子栋,母亲的另外三个名义上孩子也以看母亲的腿的名义出现在了我们家里。老根叔的大女儿、二女儿开着她们的豪华本田车从大城市回到了乔村,给村里带来了不小的骚动。曾经的同学在时隔几年之后已经完全沦为了陌生人,只是具有戏剧性变化的是,这个时候我们称呼同一个女人为“妈”。可是当年我们谁也不曾想过彼此还会搭上这层关系,如今看来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关于我们家有几个孩子,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从名义的角度上来说有七个,我和姐姐,加上乔子栋,再加上老根叔的四个孩子,尽管他的小儿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有四个或五个,我和姐姐,加上老根叔的二女儿和三女儿,至于乔子栋,这层法律关系维系不了多长时间;从血缘的角度上来说,那就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了,这也是我对外宣称的官方答案。
老根叔的女儿们出现之时,我发现她们身上已经完全褪去了乔村人民群众身上所具有的特色,例如土里土气的气质,再例如浓浓口音的方言。抛开那部私家车不说,一袭时髦的装扮马上就把我们和她们的身份很清晰地区别开来,是各自具有鲜明特色的两大不同群体。那口带有那个城市口音的普通话更是标明了她们异地的身份,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发生紊乱的话,当年她们离开乔村之时,语言系统早已发育成熟完善,乔村的方言应该算是母语,可最终已将之遗忘了。在外行走多年,我也操着一口熟练的普通话,但是一回到乔村,那口纯正的乔村方言就会灵魂附体。
“妈妈,我们回来看一下你。”
这是她们见到我母亲时说的第一句话。语言就像是一面鲜红的旗帜,清晰地表明了她们的立场与姿态。还是见过世面的人比较识大体,懂得如何先发制人,招招制胜。她们给母亲和老根叔还带回来了一大推的礼物,其中就包括麦片、牛奶、核桃粉之类的营养品,这些糖衣炮弹很快就掳获了母亲和老根叔的心。一笑泯恩仇这句话最适合用在这里,母亲卸掉了之前的战斗装备,换上笑脸相迎,很是热情的招呼她们;老根叔更是抛开了多年来的抱怨与不满,走进厨房忙碌着为她们准备洗尘接风。这是一幕典型的亲人重逢的场景,骨肉情深、其乐融融的演绎每个人都很到位,唯独我的冷眼旁观与之格格不入。不过,根据的我的观察,大家热情有余,激动不足,应该是时间的原因,它挤压掉了太多的激情。
老根叔去猪圈里捉了一只鸭,我知道今天的午饭里会有鸭肉这道菜。鸭子是母亲喂养的,这是她为过年准备的菜品,但这次母亲能够如此大方地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