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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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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母亲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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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打电话告诉我,母亲从梨树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的时候,我正在广东的一家工厂里上班。大学毕业之后,我毅然选择了去广东,继承和发扬乔村人民的打工事业。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乔村总是一代接着一代的人们奔赴广东淘金,他们传递给了我这样的信息:广东遍地是黄金,宛如人间乐土。这和当初小叔告诉我城市里满地是钱的说法如出一撤,于是,金钱的刺激让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片土地。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制作家具的工厂,主要从事椅子的生产,种类繁多。从类型上来分,有办公椅、休闲椅、躺椅、沙发等等;从材质上来分,有真皮椅、人造皮椅和布椅,其中真皮椅又分牛皮、羊皮、猪皮的等等。类似这种低端的加工工厂在珠三角一带比比皆是,甚至可以说是这一地区的特产,它们成为了容纳外来务工人员的主要载体。乔村大部分的外出务工人员几乎都是在这样级别的工厂中从事流水线上的工作的,要么做鞋,要么做衣服,要么做五金,要么做电饭煲,反正只要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就没有不从事的。不过也有个别生命力强盛者跻身管理阶层,摆脱了底层流水线工人的命运,甚至还与农民工划清了界限,但归根结底还是打工仔一个,只不过前面冠上了“高级”二字而已。

        这个时候,我还只是工厂的一名基层工作人员而已,连高级打工仔都还算不上,整日的思绪始终徘徊在升级的希冀和跳槽的渴望之间,内心的躁动让人无处安身。本来以为自己凭借一张文凭纸就能够发光发热,可是最终发现文凭纸还没有点燃自己就已经燃烧殆尽了,我费尽周折才能进入了这家工厂,与一群农民工为伍,在这个充满梦想的地方有了一片荒凉的立足之地。

        子梁打电话来询问我工作的状况,我告诉他不容乐观,现实比理想差了岂止是十万八千里。子梁和我走得是同样的路,他也希望通过读书条道路能够最终走出乔村,不过我的结局让他忧心忡忡。子梁还差一年就要大学毕业了,但这个时候二叔断绝了子梁学费与伙食来源,目前全凭二婶打工支撑,所以他对工作的事情很上心。子梁学的是中医,他最初的愿望是学内科抑或是临床,但最终学得是针灸按摩,就业前景一片渺茫。

        祖父得病,子梁最为关心,但二叔不甚在意。子梁打电话得知二叔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带祖父去看病了,便质问二叔,为何不管祖父生死。二叔自然以工作忙为由,寻找诸多借口,企图摆脱不负责任的嫌疑。子梁撕开了二叔的真面目,最后对二叔说:

        “今天你这样对爷爷,以后你老了我也这样对你。”

        有伤尊严的二叔不能容忍子梁的忤逆,他对子梁说:

        “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的,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子梁赌气说:

        “以后我不用你的钱了。”

        就这样,二叔真的断绝了子梁的一切经济来源。

        子梁把这件事情的全部过程都详细地告诉了我,他向我抱怨,摊上这样一个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我告诉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们是没得选的。关于人生的思考,有关价值观的问题,在乔家也许只有子梁才能与我探讨一二,毕竟我们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而与沐沐之间的相处沟通,更多的是因为我太向往他们的世界,太想从中得到快乐了。可是,毕竟我已经成人,有太多烦恼的事情总是跟着我,阴魂不散。

        子梁最后嘱咐我,让我回去的时候看一下还在生病的祖父,毕竟我也是祖父的孙女,我回答说:

        “好。”

        当姐姐告诉我母亲出事的消息时,脑袋里瞬间出现了一片大面积的空白区,从而导致思维短路,意识也被暂停了一下,这和当年听到父亲去世时的神情很是相似。那天晚上,我也是被姐姐告知父亲出事的消息的,然后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直到见到父亲尸体的那一刹那才确信其事。不过,在姐姐告诉我母亲只是摔断了腿,并无性命之忧之后,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状态,随后仔细询问了关于母亲受伤的状况及情形,且告诉姐姐等到我有时间了就回去看母亲。好在只是摔断了腿,其他并无大碍,挂了电话之后,我如释重负。

        我决定回家看母亲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两个月来我都是在很正常的上下班,想为自己的前途与命运做一番殊死搏斗,垂死挣扎,其间当然也不忘向姐姐询问一下母亲的病况。这个时候,我觉得是应该回家看一下自己的母亲了,否则会略感良心不安。其实极力促成我回家行程的原因还在于姐姐不久前的一通电话。那天晚上,我仍然在加夜班,姐姐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乔子栋想要回家。乔子栋就是小四,这是父亲当年为他取得寄予厚望的名字,和子梁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材。掐指算算他离开的日子,已经足足六年有余,在这六年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几乎都忘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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