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意,它对我产生了敌意,开始有意地躲避与排斥我。当小黑远远见到我迎面走来之时,它就会选择绕道而行,即使我讨好地呼唤它,它也不再应付式的摇尾巴了,更加不会走近我。看是我对小黑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小黑的这种小人作风让我很是生气,我很气愤地预言:
“小黑说不定哪天会被人偷走的。”
果然,小黑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了,它确实被人偷走的。日常月久,周围的人都知道小黑只是空有一副花架子,外表彪悍,内心温驯。所有出入我家的熟人都不再需要看小黑的脸色行事,不过还是有人感慨,小黑的确是太大了,大得有点让人害怕。换个角度又可以说,小黑体形硕大,肉也多。
我是在一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小黑消失的,那一刻之前我还在极力搜索那个巨大的黑影,可是未果。老根叔告诉我,小黑估计是被人偷去吃了。可以想象小黑那身健壮的肌肉曾经引起了多少人的觊觎,它的确可以让人好好地饱食一顿。怪只怪小黑太不不懂得保护自己了,住在旁边的老南说,小黑被人牵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根据我对小黑的了解,它的行为反映的确会如此,因此这也就注定了小黑的悲剧宿命。小黑的丢失让我难过了那么一下,好在小白还在。
老根叔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他的大女儿曾和姐姐是同学,二女儿和我同学过,三女儿则比我小一岁,至于他的小儿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除了三女儿,老根叔其他的孩子都去了大城市,在那里落地生根,很少回来。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听小叔说过,老根叔的老婆是在大城市里做生意的,有着万贯家财,她是我们乔村赫赫有名兼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就连父亲谈论起她来,都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话,羡慕之意表露无疑。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女强人,当时大概是年龄太小了,即使浮光掠影过,也难以留下什么印象。
在我小学结束即将初中的时候,就听众人纷纷议论,说老根叔和他老婆离婚了。但没有出现什么大张旗鼓的喧闹之声,也没有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故,老根叔和他老婆是在非常平静的状态之下分开的,毕竟两人隔得如此之远,难以碰撞出什么火花与血光。这种很平静的离婚状态在乔村是极为少见的,一般夫妇离婚都会上演一场波澜壮阔、情节曲折的剧目之后才会落下帷幕,否则就不能称之为离婚。法院最终把老根叔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判给了他们的母亲,二女儿和三女儿则被判给了老根叔。随着他们婚姻的解体,姐姐和我曾经的同学都远离了乔村,去到了大城市,至于老根叔的小儿子,估计从出生之日开始就没有在乔村出现过,只有他的三女儿留了下来。
离婚后的老根叔仍然继续着他杀猪买肉的营生,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不过,每次母亲打发我去老根叔的摊位上买猪肉的时候,我都看见老根叔在买卖的间隙和一群人在那里打牌,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现象。小叔有时候也会出现在那里,他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赢得心花怒放,然后嘲笑老根叔的牌技差。那几年,老根叔的确输了不少钱,不过,经过岁月的磨砺,老根叔的牌技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不会每次都是在输了。
老根叔和我们成为一家人的时候,我正在紧张的状态之中备战高考。突然有一天,姐姐告诉我,母亲要和老根叔结婚,问我是持什么态度。我说,我没有什么态度,只要母亲觉得合适就好。经历了父亲的去世,我仿佛长大了很多,明白了很多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只能去承受。尽管心目中父亲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但是母亲这些年所遭受的苦楚使我不得不放手,让父亲退回到了最心底的角落,这也是最永恒的地方,我个人认为。我没有刻意去追究母亲是什么时候有再婚的想法的,毕竟意义不大,但也知道母亲对再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少在选择结婚对象上,母亲就有意地挑选过。老根叔屠夫的身份虽然不至于光鲜显赫,但也足以养家糊口,衣食无忧。
我第一次见到身份转变之后的老根叔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尴尬情景。我很自然地称呼老根叔为:
“叔。”
至少在称呼上,我没有背叛父亲,这也是我为自己设置的底线,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家里突然多了一口人,绝对不只是加了一副碗筷那么简单。当年小四意外闯入之后,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接受他,勉强承认他是我的弟弟。但这个时候我没有多少时间与精力计较这么多了,事已至此,况且,对于此时的这个家庭而言,老根叔的加入百益而无一害。
那一年的春节,虽然苦涩的味道仍未褪去,但还是拥有了一丝温暖的阳光,这一切与老根叔不无关系。自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很害怕过年过节之类的事情发生,可是这样的日子总是如期而至,我们根本逃无可逃。在很多个家人团聚的节日中,我就会感觉到那种彻入心骨的冰冷,仿佛堕入冰窟的深渊,然后不得不假装置身事外,把自己裹藏起来。看着母亲形单影只准备的年夜饭,我没有一丝胃口,甚至会很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