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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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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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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金仍然不排斥与三哈交往,尽管并不是很密切。

    这次老金沉睡的那口棺材就是三哈亲手打造的,我看见三哈用斧头很小心地在已经成型的棺材上横劈竖砍,极为细致,生怕会出现什么纰漏。对于这个死人,三哈认为自己得尽心尽力。老金死去的这个时候正直壮年,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三哈一天打造这口棺材虽然略显粗糙,但是已是三哈最好的水准了,足以满足老金的需求。

    福明也从广东赶回来参加了老金的丧礼。我看见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老金的尸体旁边跪了很久,始终低着头,我知道福明一定是哭了。已经很多年了,但对于他们的感情而言,一如从前,有些东西是时光也改变不了的。福明跪在那里口齿不清地对老金的尸体说了很多话,我看见他握着老金的手说,让老金放心,他会帮老金好好照顾妻儿,会像痛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痛爱老金的孩子。说完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福明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甚至到老金下葬时候,福明也没有再出现,目送老金最后一程。自此之后,老金就成为了福明的禁忌,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再提起老金,否则就翻脸,至于其原因,我想是因为福明太在意老金了。有些人提及老金是不怀好意的,不管多么冠冕堂皇,福明认为都是在亵渎老金,因此他必须守护老金。

    没有人见过这场深夜时分发生的命案,当有人发现时,老金已经死去多时。那辆承载了老金许多梦想的汽车静静地躺在了还未完工的柏油路上。到过现场的人猜测,老金的死可能是他人造成的,估计是撞车所致,但事实真相已无从考证,这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迷。不远处的老金睡在血泊之中,之前的那个时候,老金也许还有意识,他听到了血流汩汩的声音,也听到了生命流逝声音,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这可能是人类感觉最为恐怖的一个时刻,时间仿佛静止,那种无可名状的恐惧、绝望与悲哀被无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充斥着整个空间,最后使人窒息而亡。没有什么比这更为痛苦了,但这对于老金而言,只是他悲剧人生的一个构成部分,尽管还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老金的意外的死亡增添了老金身上的不幸因素,他成为了不幸的代名词,这是乔村的人们对老金下的定义。

    老金的意外离世在我那冷漠的祖父看来却是报应。丧礼结束之后,祖父四处宣称:

    “这是报应。”

    已经残疾了的祖父在自己遭受到报应之后,认为他人也应该如此,老金过早的死亡或许就是最佳的证明,验证他的观点。于是,祖父以此为由,理直气壮地咒骂已经死去的老金。

    站在一旁的“牛眼”实在是看不惯祖父的尖酸刻薄样子,她装作无意地骂道:

    “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倒死了。”

    这也是我心里藏着的一句话,只是未敢开口。我看了“牛眼”一眼,对她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心中也顿时感觉安慰不少。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老金死后会留下一个好名声的。

    那天早晨离去后的老金像往常一样从事着他日常的工作,不断地帮人家拉货,直到晚上工作结束。晚饭的时候,心情愉快的老金喝起了酒,这个时候对于老金来说是异常放松的,可以无拘无束。嗜酒的他每餐必饮,这一次喝了不少,此刻已是昏昏欲睡。有人劝老金,说喝多了就不要再喝了。老金不服气地赶紧反驳说,这么一点酒他哪能喝醉。我相信老金的酒量,但老金喝醉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如此看来,老金应该是喝醉了。

    事实证明,那次老金真的是喝醉了,至少是有一点醉。吃完饭后,老金说要回去,其他的人看着老金的醉态,都劝说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老金却坚持要走,他说:

    “明天我家二丫要去读书,我得去送她。”

    任人怎样劝阻,老金一意孤行。他总是这样,脾气太犟,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改变,老金的固执与执拗把他带上死亡的深渊。不知道当时老金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出事,也许老金当时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第二天送他的二女儿去学校而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似乎渐渐忘记了老金。有一天,我突然想知道老金死去那一天的具体时间,可是我怎样也想不起来。我只记得那是我十五岁的那个夏天,那时我们正在放暑假,然后某一天深夜的时候老金就死去了。也许是太突然了,老金死去的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当时是1999年的几月几日,也许是7月,也许是8月,我从来就不记得老金的生日,这一次,我连他的祭日也没有记住。

    老金的生日是在大冬天,在我的生日之后,但具体是哪一天我就不清楚了。他四十岁生日的时候摆过一次酒席,我有一些印象,那时我读五年级,十一岁。那天我从学校回来,看见老金站在家门口的梨树下迎客,笑容可掬,春风得意。冬天萧瑟的梨树因为老金也变得威武起来,在大风中神气地摇头摆尾。家里布满了来自四方的宾客,并不宽敞的屋子顿时变得狭窄起来。老金在酒席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大家,然后不停地敬酒,一醉方休。在短暂的一辈子中,老金很少有做主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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