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跑出门叫人去了。
大队长腿上的血涌着往出渗,马家富又急又气,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瞪起眼吼了一句:“狗娃,胡整啥呢?”
狗娃见马家富回护大队长,顺口发布命令:“这也是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不是走资派也是‘狼剩饭’的马前卒——连他也绑了!”
那两个红卫兵刚把大队长绑好,转过身就抱住了马家富的腿,再一用力,马家富纹丝不动。狗娃嘿嘿一声冷笑,扑过去一个“麻花缠”的摔技,马家富就摔倒在地。狗娃昂昂气壮地说:“绑了!”那几个红卫兵就把马家富压在地上,拽过绳子胡乱捆绑一气。
马家富积几十年修炼的涵养忽然就毁于一旦。仿佛堤坝决口,他破口大骂,儒雅之气荡然无存,一连串全是脏话,把狗娃家几十代的祖宗都株连进去了——很可能连他自己家的祖宗也株连进去了。
虽然夺权酿出血案,但狗娃根本不在乎。马家富辱及先人,他充耳不闻。疏于管教的童年和在骂声中成长的不良经历,早已把他塑造成了张嘴就是脏话的混小子。在他看来骂人和被骂都是喝凉水,那都是再正常不过和不足为怪的事。骂吧,尽管骂。能一次制服两个大人——而且还都是本村最大的干部,这让狗娃很有成就感。
狗娃没想到夺权如此容易。他神气活现地坐在大队长的椅子上,两只脚“丫”字形摆放在办公桌上。思考着是立即到公社向梁一划报捷、尽快获得下一步行动指示、还是先喘口气再说。一抬头,看到身边几个立了大功的红卫兵个个惊惧不安,狗娃就傲气地鼓励他们。他问:“你们都想当个啥官?”一个方才还吓得屁滚尿流此刻依然两股颤颤的红卫兵抢先说他想当三队的小队长,当了小队长以后他大就不敢打他了。另一个红卫兵唯恐落后,说他要当五队的会计。年底分红时会计说谁家分红谁家就能分红、会计说谁家超支谁家就得超支——权、钱都在会计手里呢。剩下几个人就七嘴八舌地争抢起来。有人愿意当保管员。队上的粮食、化肥、农具都在他腰里那一大串让人眼馋的钥匙上悬着呢。甚至有一个红卫兵提出来要接替可继、去当一队的饲养员。他眯缝着眼说,看着满槽膘肥体壮的牲口就有了地主的感觉。对于手下有功之臣的“革命”要求狗娃是频频点头的。于是马跑泉并无空缺的大小队干部——甚至包括非干部——的职务就在热烈的自荐气氛中被瓜分一空了。
看着捆绑在地的“狼剩饭”和马家富,一个红卫兵问道:“游街时咱说啥呀?”
狗娃丝毫也不含糊,顺口就安了罪名:“就说他俩反对夺权。这就是反对文化大革命,他也就是反革命!”有了借口,大家都觉气壮,在狗娃的命令下,这些刚刚“上任”的红卫兵就手忙脚乱地提起“狼剩饭”和马家富,推着就往前院走。才出窑门,猛然看见狗娃他大奔牛一样冲进了前院,手里还提着一柄起明发亮的板锄,牛血红眼,怒气冲天一言不发,扑过来看准狗娃照头就砸了下去。
抢在前边押送走资派的红卫兵在看到素以鲁莽与暴烈出名的狗娃他大一脚跨进前门时就一哄而逃了。他们迅速翻过两侧的院墙,逃的没影了。
狗娃也想逃。一闪身却撞到“狼剩饭”身上,心一慌劲力一猛就失了重心,协裹着“狼剩饭”双双摔倒在地。
“狼剩饭”疼的死去活来。
狗娃他大的板锄丝毫也不犹豫,挟着劲力就去了狗娃那高高撅起的臀部。“狼剩饭”看见了,心中一急猛然鼓劲,偎动身躯就爬在了狗娃身上。犀牛望月地扭着头,气急败坏地喝止已经红了眼的狗娃他大。紧随其后的几个社员慌忙扑上去抢下板锄,连拉带扯把他大推到一边,还有人顺势在狗娃的沟蛋子上踢了一脚,鄙夷地说还不快滚?狗娃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跳着脚骂他的父亲,在别人的维护下躲避开致命的扑击,得以全身而退,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大队部。
狗娃死心了,他不想再造反了,也就没心去公社“报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