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想不到的是梁一划却并不放过他。
半下午时,狗娃和几个手下意兴索然地上了原。来到钢板一样冻结的水塘,所有的不快就丢到了脑后。当他们在池塘的冰面上极端投入地戏耍、一个个玩的兴高采烈、忘乎所以的时候,忽然看到梁一划乘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到了塘边。
梁一划招着手,把留恋冰面的狗娃叫到跟前,严肃地对他说:“狗娃子,你不能半途而废!你必须把造反进行到底,要不然你大就有麻达。”
狗娃愣愣地问:“我大?跟我大有球的关系呢?他又不是干部?”
梁一划说:“你咋忘了?你到大队部造反是革命行动、是文化大革命。你这次夺权是谁破坏的?是你大!你想过没?破坏文化大革命是个啥罪名?这是阶级立场问题也是严重的政治问题;不但要逮捕他,十有**还要关进监狱呢!你把政治斗争当耍呢?”看到狗娃面露恐惧之色,梁一划开导说:“但是,你要接着造反呢,这件事就两说了。一旦造反成功,也就没人追究你大的问题了——就是有人追究,那也可以说是受了走资本主义道路村干部的蒙蔽;这在造反派看来是可以从轻发落的。我再替你说说好话,就不会有人追究他了——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狗娃虽然觉得梁一划说的有理,但想到他大挥舞板锄时的凌厉果断,再要他继续造反却也心有余悸。
梁一划把狗娃观察过后鼓励他说:“你放心,你大不会再阻止你造反了;你要相信他的政治觉悟,他毕竟是贫农出身。我明天把他叫到公社谈话,开导开导他,保证他不再干涉你的革命行动。而你呢,你明天就利用他出门的时间组织革命群众,一鼓作气把大队的权夺了;我保证你这次一定成功!”
狗娃就半信半疑地点头。
让狗娃没想到的是,二次夺权比第一次还要顺利——无惊无险无悬念——“狼剩饭”就没在大队部!听人说他躺在自家炕上养伤,把一条腿架的比头还高,有意夸张自己的伤势,与那个以上药为名竭力巴结的反动道士形影不离。
狗娃那行事简单、性格暴烈、遇事只会挥舞板锄的父亲也没出现。两口子奔丧去了,狗娃他大姨死了。——这到让梁一划省了事。
挣脱了羁绊,狗娃完全自由了,他第一次尝到了无拘无束的滋味。他挥舞着马刀,带领着十数杆红缨枪武装起来的少年,蜂拥而入,砸开了大队部门上的锁子就坐在了大队长的椅子上。狗娃接受上次夺权的教训,不希望再次被人堵在窑里遇险,他在大队部门口安排两个人站岗放哨。
他紧急召开了毛遂自荐后的第一次大小队干部会议,议题依然是夺权。这次会议并没有浪费时间——多数积极上进者都把自己上次自荐的职务给忘记了,又缺乏见异思迁的灵活头脑;一个个就呆愣愣傻站着,谁都没说话。问起他们以前垂涎的职务,一个个就张冠李戴乱说一通。没有人发现这一错误。作为造反司令和夺权成功后新任大队长的狗娃觉得理应为庆祝胜利发表演说,但他张开口也就只说了一句话:“从今天开始你们就都是干部了,谁敢不服就开他狗日的批斗会!”
一个红卫兵行了一个少先队礼,难为情地说:“报告司令大队长,我把想当的官给忘了,你看咋办?”
狗娃觉得他小题大做,教训说:“忘了怕啥?咱年轻,慢慢想;总有想起来的那一年!”
让狗娃意想不到的是,除过他盘踞的忽然冷清下来的大队部以外,全村大大小小的干部仍旧在这个院落以外行使着领导权。
狗娃领着人一个队一个队地挨门挨户去宣示权力,少数人嘴里哦哦地敷衍着,多数人就不理他。狗娃改变策略,转而勒令各个小队的队长停止工作,否则就对他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捆上游街。小队长不理他,多数社员也不理他;甚至他手下有几个红卫兵在父母的禁斥下也当了逃兵。
狗娃忧心忡忡地去找梁一划问计。
梁一划说:“这不奇怪。夺取政权就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以前那些村干部,他们骑在贫下中农头上作威作福已经形成习惯了,自然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大小队的干部沆瀣一气,谁也不会把手中的权力拱手相让。对付他们不能手软,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斗争。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要还是不行就来狠的!”
狗娃心下发虚,问他:“那社员咋都站在他们那边呢?”
梁一划说:“你真糊涂,社员是被他们蒙蔽了。你成天都在村上呆着呢,你还没看明白:谁当干部他们就听谁的。”
狗娃一想也对,信以为真。
梁一划建议他各个击破,逐队下手,采取蚕食的方式削弱对方的阵营。
狗娃喜滋滋回来了。他决定集中力量打歼灭战——先拿一队队长马垛开刀。
天刚黑,“一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