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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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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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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野兽他就决心不站起来。

        “你得是碎牛?”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微笑着问。

        马碎牛立刻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忽然间紧张万分,那浑身的肌肉就莫明地跳动。

        “你是谁?”他终于想到了后半夜制订的“吓阻方案”,咬牙瞪眼地装出一付凶恶神情,但当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张嫣红羞怯、招人疼爱的脸蛋和一对清澈的美眸时,锐气顿时就散了一半,紧张的情绪也就烟消云散。警觉过后,他忽然意识到她是另类的丹增尼玛,有着极强的腐蚀性!那秋水般的双眼还是一个能摄人魂魄的极为可怕的陷阱,看过一眼就难以摆脱。

        “我是莲娃。你三姨介绍过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侧过了身去,低着头不看马碎牛,两只手玩着辨梢。

        “莲娃?我不认得。我三姨说让我来见的是粘娃。你要不是粘娃你走!”马碎牛将头别向一边并不看她。他深信摆出如此不通情理的面孔和抛出几句生、冷、硬、猛的话如果还不能把她气走,至少也会让她难堪。不料那姑娘听完却轻轻笑了一声,说:“你------你这人真直!豆马村就没有一个叫粘娃的,肯定是你听错了,你把莲娃听成了粘娃。莲,是莲花的莲——”

        “莲花?我认不得。我只知道苜蓿地里的刺蓟花。”马碎牛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倒像是与人调笑斗嘴。

        那女孩大方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你坐着,我站着,这也不是待客之道。”

        马碎牛漫无目标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想坐你就坐吧,反正这儿也不一定是我马跑泉的地;说不定还是你豆马村的地呢。”

        “是我豆马村的地。”那女孩略带羞怯仍不抬头却很自信地说:“从你坐的这地方往东再有九个畦子栽着个界桩,既是你马跑泉与我豆马村的界畔,也是你渭城市与我兴平县的界畔。”

        她慢慢坐了下来。虽然和马碎牛肩并肩,却离开了三尺距离;虽然坐在同一个畦畔上,却是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虽然羞怯,却不含糊,知道自己是干啥来了。她似乎也很想认真看一看马碎牛,但几千年“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却根深蒂固地影响着她。她只能、也只敢偶尔抬头,看似不经意地瞄马碎牛一眼。

        马碎牛一个前扑,势如猛虎地站了起来!

        他认为自己抓住了一个机会、一个让对方知难而退的绝佳机会!他要去数畦子,他要让她为自己的信口开河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甚至都想好了羞辱她的语言。

        马碎牛很认真地数起了畦子。r />    他决不相信一个女娃能细心到记住两村甚至是两个行政区域的边界。更不相信她甚至不用到跟前,只从自己坐的地方就能断定离界桩还有九个畦子!

    真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机会!早知这样,昨晚真不该绞尽脑汁去设计什么“吓阻方案”。

    马碎牛用冲锋陷阵般的速度跨着大步向东走去,满脑子都是对方领受羞辱的场景,他甚至已经实实在地感受到了那痛快淋漓却也不无遗憾的胜利。

    九个畦子。不多不少整整九个畦子!马碎牛只用了不足十秒钟就数完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声爆响忽然有担笼那么大,他不知道该咋办了。

    他那指着地面原本用来数畦子的手指在两村乃至两个行政区域的界石上羞愧地难以收回。忽然,那块界桩好像动了起来,又在一瞬间幻化成赵俊良的面孔,一个正作着鬼脸的嘲弄面孔。马碎牛不明白,为什么遇到难题时赵俊良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为什么所有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比自己聪明、细心、有主意?为什么自己做起事来总是莽撞和欠缺考虑?谋划了半夜的“吓阻方案”只说了三句就被莲娃动人的笑容给腐蚀的荡然无存了!不仅如此,还被这个极有心计的豆马村女子给耍的团团转。马碎牛忽然觉得一头猪也许都比自己聪明些。他心里有些恨,起先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当他硬生生收回了尴尬的手指头后才明白,他平生第一次对“聪明”产生了憎恨。

    他更恨莲娃的聪明——她几乎是农民版的水平。

    他周围全是聪明人。他不再需要一个聪明的老婆了,他也厌倦了聪明人的把戏。他们总能把最简单的事情搞的无比复杂,把五分钟就可以取得胜利的战斗谋划上三个月。他们失去了纯真、失去了率直;他们得体的举止就像披着羊皮的狼;他们灿烂的笑容就是追命的毒药;他们纤弱细长的手指就是锋利的匕首。

    他要摆脱聪明人首先就得摆脱莲娃。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数畦子是一种多么愚蠢的举动。

    “赵俊良不是常说‘要变被动为主动’吗?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数畦子是愚蠢,那我就一直愚蠢下去。”

    马碎牛慢慢回过头来,傻笑着对莲娃说:“你真聪明!说是九个畦子就是九个畦子。我也聪明。我能从一数到九,我还知道三三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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